简介
小说《奇谈诡事》以其精彩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作者“来章”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本书的主角是诡事,一个充满魅力的角色。目前本书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奇谈诡事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我们村有个规矩:死者下葬后必须守墓七天。
我爹是守尸人,临终前叮嘱我:“听见棺材里有声音千万别开棺。”
今年轮到我家守墓,第一晚就听见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声。
我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越来越响。
天亮时村长掀开棺盖,里面躺着的人竟是我失踪三天的妹妹。
她胸口插着我爹的铜铃,皮肤上全是自己抓出的血痕。
村长说:“守尸人儿子,你爹没教过你吗?”
“活人躺进棺材,就是献给山神的祭品。”
夜浓得化不开,连最后一点天光都被村后那堵黑黢黢的老林子吞尽了。风贴着地皮爬过来,卷着白天刚翻出的新土味儿,还有那股子若有若无、却总往鼻子里钻的腐烂稻草气——那是祠堂地下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老棺木渗出来的味道。油灯的火苗在我脚边缩成一粒黄豆大小,颤巍巍地跳,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黑暗掐灭。
祠堂里,冷得邪乎。我裹紧爹留下的那件磨得发亮的旧棉袄,寒气还是像针,顺着骨头缝往里扎。供桌上,爹的牌位在昏黄的光晕里立着,木头的纹理被灯光扭曲,如同凝固的泪痕。牌位前,供着一碗冰冷的糙米饭,三柱细香已燃了大半,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子渗进砖缝、木头里的阴冷霉味。
七天。这头一晚,就漫长得像一生。
我们这儿,死人埋进土里,不算完。得在这祠堂守足七个晚上,守尸人盯着那口黑沉沉的棺材,守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彻底离开。爹守了一辈子,临咽气前,干枯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抠进我的肉里,眼珠子瞪得溜圆,浑浊里全是刻骨的恐惧:“娃……记住……听见棺材里头……有啥动静……挠啊,抓啊,喊啊……千万!千万莫开棺!开了……就完了!”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像破了的风箱,那口气最终也没能说完,只留下这句冰冷如铁的遗言,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
祠堂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撞着耳膜,咚咚,咚咚……撞得我头皮发麻。我死死盯着屋子中央那口刚刷过黑漆的薄皮棺材,它像个沉默的怪物,趴在那里,吸着油灯微弱的光。新漆的气味混在腐土和线香的味道里,又冲又怪。这棺材里躺着的是村西头的王瘸子,上山砍柴摔断了脖子,昨天才抬进来。爹的叮嘱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无数只马蜂在飞。我用力甩甩头,想把那声音甩出去,可它扎了根。
时间黏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就在意识快要沉入混沌的泥沼时——
“嚓……”
极其细微的一声,像枯枝被轻轻折断。
我猛地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睡意被这声音撕得粉碎,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我死死盯住棺材的方向,眼珠瞪得生疼,耳朵竖得像受惊的兔子。
声音消失了。祠堂重归死寂。
错觉?风声?耗子?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我拼命告诉自己,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嚓……嚓嚓……”
又来了!比刚才清晰!就在那口黑漆棺材里!是……是指甲刮过硬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缓慢,滞涩,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像钝刀子刮着骨头!那声音仿佛不是响在耳朵里,而是直接刮在我的天灵盖上!头皮一阵阵发麻,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窜到尾椎,四肢瞬间冰凉僵硬。
爹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脑海里炸开:“听见棺材里头有啥动静……千万莫开棺!开了……就完了!”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几乎要伸出去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指甲掐进了头皮,恨不得把耳朵堵死。可那声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竟穿透了我手掌的屏障,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嚓嚓嚓!嚓嚓嚓!”
不再是试探,是疯狂的抓刨!是绝望的挣扎!仿佛有一个人被活活钉在那狭小的黑暗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指甲,用指骨,甚至用头,在撞击,在刮擦那厚重的棺盖!指甲崩裂的声音,骨头摩擦硬木的声音,沉闷的撞击声……汇成一股疯狂而绝望的洪流,狠狠冲击着我的神经!棺材似乎都在那剧烈的挣扎中微微震动起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恐惧像无数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紧了我的脖子,勒得我无法呼吸。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也不敢松开。爹的脸,爹临死前那瞪圆的、充满恐惧的眼睛,一遍遍在我眼前晃动。不能开!开了就完了!那声音是假的!是山魈!是鬼!是来索命的!我一遍遍在心里嘶吼,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那抓挠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窗外透出第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灰光时,它骤然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祠堂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像破风箱的喘息声。我浑身脱力,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冷汗浸透了棉袄,手脚冰凉麻木,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天……终于要亮了?
沉重的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熹微的晨光像怯生生的水,流淌进来,却驱不散祠堂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阴冷和那股愈发浓烈的、混杂着新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腐土的气息。
村长陈老拐那瘦高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只有那根从不离手的黄铜烟锅,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一点冷硬的光。他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后生,都是膀大腰圆的庄稼汉,此刻却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不敢往祠堂深处看。
“咋样?”陈老拐的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磨过木头,烟锅在门框上磕了磕,发出“笃笃”的闷响,震得我心头一跳。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发不出一点像样的声音,只能惊恐地、直勾勾地瞪着屋子中央那口黑漆棺材。它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晨光勾勒下,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乌光。昨夜那疯狂的抓挠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老拐没等我回答。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我惨白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钉死在棺材上。他抬脚迈过门槛,步子又沉又稳,踩在布满灰尘的青砖地上,脚步声在死寂的祠堂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他径直走到棺材边,伸出枯瘦、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不知沾过多少棺木的尘土。
“搭把手,起钉!”他头也没回,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几个后生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惧色,但没人敢违抗。他们慢吞吞地挪过去,拿出撬棍和锤子。铁器碰撞的冰冷声响刺破了祠堂的寂静。沉重的撬棍楔入棺盖缝隙,铁锤砸在撬棍尾部,发出“铛!铛!铛!”的闷响,每一下都像砸在我的天灵盖上,震得我耳膜生疼,心脏也跟着那沉闷的节奏疯狂抽搐。
我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还有那句“千万莫开棺”的嘶喊,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想冲上去阻止,想尖叫,想告诉他们不能开!可身体却像被冻僵在角落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声响起。棺盖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猛地冲了出来!是新鲜的泥土腥气、浓稠的尸臭、铁锈般的血腥,还有一种……腐烂稻草被沤烂了的甜腻!这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鼻腔里。那几个撬棺材的后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陈老拐却面沉如水,仿佛闻不到这令人窒息的气味。他上前一步,双手猛地搭在撬开的棺盖边缘,枯瘦的手臂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吼:“起——!”
“哐当!”
沉重的棺盖被整个掀开,重重地砸在旁边的青砖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祠堂里死一样的寂静。连干呕声都停了。
所有人,包括我,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死死钉在棺材内部。
清晨的光线斜斜地照进去,驱散了棺材里一小片黑暗。
那里面躺着的,根本不是摔断脖子的王瘸子那张枯槁僵硬的脸!
而是一张我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的少女的脸!是我那三天前上山采药,就再也没回来的妹妹——小满!
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扩散,空洞地瞪着祠堂腐朽的梁顶。嘴巴张得极大,塞满了干结的泥块和稻草,堵住了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一片死灰,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深的血痕——那是她自己用指甲疯狂抓挠留下的!每一道都深可见肉,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她的头发凌乱地沾在血污的额头上,十指指甲尽数翻裂剥落,指尖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指骨,凝固着暗红和泥土。
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她的胸口!
一件东西,深深地、残忍地插在她单薄的左胸心口位置!
那是我爹从不离身的那枚旧铜铃!黄铜的铃身沾满了粘稠、半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深深没入皮肉,只留下带着岁月包浆的铃钮露在外面,像一颗丑陋冰冷的毒瘤,嵌在她年轻的胸膛上。血顺着她灰败的皮肤往下淌,在破旧的粗布衣裳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黑红。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的一切瞬间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妹妹胸口那枚刺眼的、沾血的铜铃在视野里疯狂旋转、放大!爹临终前死死攥着这枚铃铛的画面,和他那句泣血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是他?是他把妹妹……活生生钉进了这棺材里?!
“嗬……嗬……” 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身体筛糠般抖着,想扑过去,想拔掉那枚该死的铃铛,想把妹妹从这地狱里抱出来,可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一步也挪不动。巨大的悲恸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眼前阵阵发黑。
陈老拐缓缓地转过身。他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沟壑纵横如同刀刻,只有那双浑浊的老眼,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直勾勾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抖如落叶的我。祠堂里死寂无声,只有那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在无声地弥漫。
他往前踱了一小步,黄铜烟锅的杆子,冰凉坚硬,带着祠堂里浸透骨髓的阴气,猝不及防地重重戳在我的额头上。那一点尖锐的凉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
“守尸人的儿子,”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锈蚀的钝刀刮过青石板,每一个字都带着祠堂地下积攒了百年的阴冷湿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钻进我濒临崩溃的脑子,“你爹……临了前,就没把规矩跟你说明白?”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
“活人躺进了棺材——” 他微微前倾,那张布满深壑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庙里的恶鬼木雕,烟锅里残余的灰烬气息混合着妹妹棺中散出的血腥,直冲我的鼻腔,“那就是给山神爷的……祭品!”
“祭品”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我的耳膜,贯穿我的颅骨!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爹临终前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圆的眼、他死死掐着我手腕的冰冷触感、那枚染血的铜铃深深扎在妹妹胸口的样子、昨夜那疯狂抓挠棺盖的绝望声响……所有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瞬间被“祭品”这两个字串联起来,拧成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冰冷刺骨的真相洪流,将我彻底淹没、撕裂!
“呃……啊——!” 一声非人的、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凄厉惨嚎终于冲破了我的喉咙!我像一头被剜去了心脏的野兽,猛地从地上弹起,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扑向那口敞开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漆棺材!
“小满!哥来了!哥带你走!” 我嘶吼着,涕泪横流,什么规矩,什么山神,什么村长,全都被这灭顶的悲痛和愤怒烧成了灰烬!手指不顾一切地伸向棺材里那张灰败扭曲的脸。
“拦住他!”
陈老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空气里。
旁边两个早就吓傻的后生猛地惊醒,像两座铁塔般扑上来,四只粗糙有力、沾满泥土和牲口粪味的大手,铁钳一样死死箍住了我的胳膊和腰!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庄稼汉特有的、不容反抗的蛮横,将我凌空架起!我的双脚徒劳地踢蹬着,沾满泥灰的破布鞋蹭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放开我!放开!那是我妹!是我妹啊!” 我目眦欲裂,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沫,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指甲在他们粗壮的手臂上抓出血痕。可那两条胳膊如同生了根的老藤,纹丝不动。
“祭品动了土,见了光,就污了!” 陈老拐的声音冷硬如铁,毫无转圜余地。他枯瘦的手一挥,指向棺材,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按老规矩办!埋!深埋!封死!别让一丝晦气冲撞了山神爷的鼻子!”
“不——!” 我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哀鸣。
那几个后生不敢再看我,更不敢看棺材里妹妹惨烈的模样,低着头,动作麻利得近乎粗暴。沉重的棺盖被重新抬起,“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盖了回去,彻底隔绝了我妹妹那张布满血痕、空洞瞪视的脸,也盖住了那枚插在她心口的、属于我爹的铜铃!灰尘和腐朽的气息猛地腾起。
铁锤砸向棺钉的声音再次响起!
“铛!铛!铛!”
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凶狠!每一下都像砸在我的心口上!钉子穿透硬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直接钉进了我的骨头里!他们不是在封棺,是在活生生地钉死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钉死我所有的希望!
“小满!哥对不起你!哥对不起你啊——!” 我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所有的挣扎都泄尽了,身体软了下去,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嚎哭,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滴落在冰冷的砖地上。
没人理睬我的哭嚎。很快,棺材被重新钉死。几个后生抬起它,脚步沉重地走向祠堂后面那片早已挖好的、属于王瘸子的坟坑。陈老拐拄着他的黄铜烟棍,像一尊沉默的判官,跟在后面。
我被那两个后生像拖死狗一样拖到祠堂门口,狠狠掼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泥块的地上。尘土呛进喉咙,混着血腥味。我蜷缩着,身体因极致的悲痛和寒冷而剧烈地抽搐,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胸腔里撕裂般的剧痛。视线模糊一片,祠堂那扇黑洞洞的大门在我泪眼里扭曲变形,像一个无声狞笑的巨口。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后面隐约传来泥土被奋力铲起、又重重抛下的声音,噗,噗……沉闷得如同敲在裹尸布上的丧鼓。一下,又一下,砸在空了的躯壳上。
夕阳,像一大滩粘稠冰冷的血,泼洒在祠堂破败的瓦檐和远处沉默得如同巨兽脊背的山峦上。那点残红,非但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给冰冷的祠堂投下更加扭曲、更加漫长的阴影,像无数只从地底伸出的枯爪,死死攥住这方寸之地。
油灯里的火苗比昨夜更小了,惨淡地跳跃着,挣扎着,仿佛随时会被祠堂深处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那点微弱的光,只能勉强映亮我脚边一小圈布满灰尘和污渍的青砖地面。妹妹胸口插着铜铃的样子,还有棺盖合上时最后那绝望的一瞥,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我眼前灼烧、回放。每一次闪回,都伴随着昨夜那疯狂抓挠棺盖的“嚓嚓”声,清晰得如同响在耳畔,刮擦着我的神经末梢。身体里的血像是流干了,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一片麻木的死寂。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昨夜那个角落,后背抵着冰冷刺骨的砖墙,像一尊被遗忘的泥塑。
祠堂门轴干涩的“吱呀”声,又一次撕裂了死寂。一股带着浓重湿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几下,险些熄灭。
一个佝偻的黑影,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最后一点残光。是陈老拐。他没带烟锅,手里提着一个看不清形状的、沉甸甸的麻布包袱。那包袱皮颜色很深,像是被什么液体反复浸染过,边缘处凝结着可疑的暗色硬块。一股难以言喻的、比新坟泥土更刺鼻的腥气,混合着祠堂原有的腐味,随着他踏入的脚步,浓烈地弥漫开来。这味道……像极了钉死妹妹那口棺材时,从缝隙里涌出的气息。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拖沓而沉重,踩在青砖上,发出粘滞的声响,仿佛鞋底沾着什么湿重的东西。那包袱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里面似乎装着几个圆滚滚、硬邦邦的物件,彼此碰撞,发出沉闷的“咕咚”声。
他在我面前停下,高大的影子完全笼罩了我。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转动,落在我身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然后,他干枯的手一松。
“咚!”
那沉甸甸的包袱砸在我脚边的青砖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包袱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东西的一小部分——几块沾着湿泥、边缘粗糙尖锐的石头,还有一把沾着暗红污渍的、锈迹斑斑的旧柴刀。
“你爹的‘家伙什’,” 陈老拐的声音比这祠堂的夜更冷、更平,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还有……该备下的‘料’。规矩,不能坏。”
他的目光越过我,投向祠堂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那里,靠着冰冷的墙壁,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十口棺材!有新有旧,有些漆皮剥落露出了朽木,有些还散发着新鲜桐油的气味。它们像一排排沉默的士兵,又像一具具等待吞噬的巨兽口器,在油灯微弱的光晕边缘若隐若现。每一口棺材,都曾装过七天七夜的故事,装过那些“守尸人”最后的声音。
我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铁钉钉住,死死锁在离我最近的那一口上。
那口棺材还很新,木头的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似乎还带着刚刷上去不久的清漆气味。在棺盖前端,正对着我的位置,借着油灯那点惨淡的光,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歪歪扭扭、像是用烧红的铁条匆忙烙上去的数字:**五十九**。
祠堂里,死寂如墓。
陈老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那扇沉重的木门半开着,像一个通往无尽寒夜的缺口。冰冷的夜风呜呜地灌进来,卷动着地上的尘土,也卷动着那个散开的、散发着血腥与泥土腥气的麻布包袱。柴刀的锈迹和石块的棱角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亮点。
我的眼睛,却像生了锈的机括,死死卡在那个烙印在崭新棺盖上的数字——五十九。它像一个冰冷的诅咒,一个提前写好的讣告,清晰地烙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油灯的火苗还在跳,挣扎着,越来越微弱,每一次跳动都让祠堂深处的阴影膨胀一分,那些靠墙码放的棺材轮廓在明灭的光影里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张开漆黑的口。
就在那粒黄豆大小的火苗,终于抵抗不住从门口涌入的、带着山林寒意的夜风,猛地向下一缩,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祠堂深处,那排棺材最黑暗的角落,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声响。
“叮铃……”
清脆,冰冷,带着金属特有的震颤余音。
是我爹那枚铜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