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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整个军校就被一道尖锐刺耳的集合哨音撕开。

与往日的操练不同,今天的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呛人的、真正的火药味。所有学员,无论派系,都被紧急拉到了最大的演武场上。学员们自动分成了两拨,贺兴汉那边的人,个个装备擦得锃亮,下巴微抬;而蒋先耘身后,多是些沉默寡言、手掌粗糙的汉子。两拨人隔着十来米,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迸着火星。

高台上,校长一身笔挺戎装,手按着腰间的指挥刀,一言不发。单是站在那里,就让整个演武场的气压低了几分。他身旁的教官团,个个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紧急军情!”校长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两块铁在摩擦,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据报,有一股‘敌军’,约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已渗透至金陵城外的‘狼山’地区,企图切断我南都补给线!校本部命令,以学员总队为骨干,立刻组建‘蓝军’与‘红军’,进行一次实兵对抗演习!胜者,全队记大功一次!败者,全体负重三十公斤,武装越野五十里!”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是队列训练,不是小打小闹,这是动真格的模拟实战!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两个人。

贺兴汉,以及蒋先耘。

“报告!”贺兴汉一步跨出队列,胸膛挺得笔直,声音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和战意。他甚至没看校长,而是扭头,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蒋先耘和他身后的那些“泥腿子”,“我!贺兴汉!愿担任‘蓝军’指挥官!请校长给我最精锐的兵员,我保证三小时内,全歼‘红军’,在狼山顶上升起蓝旗!”

他要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碾压,把昨夜受到的所有耻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校长扫了一眼身旁的教官,微微颔首。贺兴汉的家世和能力,确实是“蓝军”指挥官的不二人选。

“好!”校长看向另一边,“那么,‘红军’指挥官……”

“报告!”

没等校长点名,蒋先耘平静地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学员蒋先耘,愿任‘红军’指挥官。”

死寂。

谁都清楚,贺兴汉挑剩下的,只会是陈勇、王铁牛这些被视为“杂牌军”的苦出身学员。装备、背景、训练基础,全面落后。

这根本不是对决,这是单方面的殴打。

“好,有胆魄!”校长的目光在蒋先耘脸上停了足足三秒,“给你一个营的兵力,装备自己去军械处领。演习时间,六小时。现在,开始!”

……

狼山,山高林密,怪石嶙峋。

贺兴汉的指挥部设在山脚一处开阔地,他摊开地图,用马鞭在上面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传我命令!”他用马鞭的尖端,重重戳在地图主峰的位置,“一营、二营,呈钳形攻势,正面强攻!三营,从西侧那条缓坡给我迂回包抄!炮兵排,对准主峰到东麓那条线,给我进行无差别覆盖射击!别给他们喘气的机会,我要让蒋先耘那帮泥腿子,连个像样的猫耳洞都挖不出来!”

“是!”传令兵领命飞奔而去。

在贺兴汉看来,这太简单了。兵力、火力、装备,他全面占优。蒋先耘唯一的选择就是龟缩在山上当乌龟。而他要做的,就是用最蛮横的炮火,把这只乌龟的壳连同里面的血肉,一同敲个粉碎。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

预想中激烈的交火并未发生。蓝军的正面部队冲到半山腰,除了踩中几个猎户留下的捕兽夹,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

“报告!红军主力不见踪影!山上只有少数疑兵陷阱!”

“报告!西侧迂回部队失去联系!电台呼叫不到!”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贺兴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感觉自己像卯足了劲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蒋先耘到底在搞什么鬼?

“贺哥,贺哥!”一个满身泥土的蓝军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声音带着哭腔,“完了!我们的炮兵阵地……没了!”

“什么?!”贺兴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们……他们从东边那片乱石坡上摸上来的!就十几个人,跟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把哨兵的脖子给抹了!等我们发现,他们的手榴弹已经丢进了炮膛……把我们的炮都给炸了!还、还……”

士兵话没说完,一声凄厉的、从未听过的尖啸,猛地从天空传来!

“咻——”

一枚血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在蓝军指挥部的正上空轰然炸开,像一只不祥的血色眼睛!

这是什么信号?!演习规则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贺兴汉下意识地抬头,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他脚下的大地给出了答案。

“轰!轰!轰!”

指挥部周围,预先埋设好的炸药包被同时引爆!虽然只是训练炸药,但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冲天的烟尘,瞬间让整个指挥部陷入了瘫痪!

通讯兵的电台被炸得翻了几个滚,参谋的地图被火星点燃,贺兴汉被一股灼热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嗡嗡作响。

“是空袭!模拟空袭!”高处观察哨里,一名教官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蓝军正面进攻部队的身后,那些他们以为空无一人的密林里,突然冒出了无数身影!

王铁牛和陈勇,各带一队人,像两把淬了毒的尖刀,从蓝军柔软的腹部,狠狠地捅了进去!

“弟兄们,给老子狠狠地打!把这些少爷兵打回娘胎里去!”陈勇端着一挺轻机枪,吼声震天,枪口的火舌疯狂喷吐。

蓝军彻底乱了。他们腹背受敌,指挥系统又被“斩首”,建制瞬间被打散。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被分割,被包围,被那些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野狼”一个个“射杀”,胸口冒出代表阵亡的白烟。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贺兴汉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看着自己溃不成军的部队,大脑一片空白。他输了?怎么可能输?!蒋先耘的人,明明比他少!

他猛地回头,看向东边那片一直被他忽略的、最没有价值的崎岖山地。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蒋先耘就没打算守山。他把主力部队化整为零,像狼群一样潜伏在自己大军的周围。那个所谓的“红军指挥部”,从头到尾就是个空壳!他用一座空城,吸引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和火力,而他的尖刀,却早已悄悄抵近了自己的心脏!

特种渗透!斩首行动!空地协同!

贺兴汉站在被炸毁的指挥部里,看着自己四散奔逃的部队,脸上血色褪尽,从意气风发到彻底的绝望和呆滞,这是信念的崩塌。

……

高台上,所有教官都站了起来,个个张着嘴,说不出话。

校长一动不动地坐着,但那双紧紧握住扶手的、骨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他把整个狼山,当成了一个沙盘。”校长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不是在打仗,他是在……拆解战争。”

而在他身后,那个如同影子的莫渊,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不像校长那样看到的是天才,他看到的是妖孽。这种战术思想,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超出了军校的教学范畴。这不是靠聪明就能想出来的,这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莫渊的眼神冰冷,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官下令:“查。查他入校以来,所有借阅记录,特别是……有没有接触过任何来自旧俄或西欧的‘特殊’军事资料。我不信一个农家小子,能凭空想出这些。”

演习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蓝军已经全军覆没。

贺兴汉失魂落魄地站在山坡上,看着蒋先耘带着他的“杂牌军”,从林子里走出来。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但腰杆挺得笔直,眼里亮得吓人。

蒋先耘走到他面前,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依旧平静如水。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面被丢弃的、沾满尘土的蓝色军旗,递到贺兴汉面前。

贺兴汉没有接。

蒋先耘也不在意,只说了一句话。

“你的兵是兵,我的兵,也是兵。”

说完,他转身,对着自己的弟兄们,用力一挥手。

“我们赢了!回去,吃饭!”

“哦!!!”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狼山。

贺兴汉死死地攥着拳,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进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蒋先耘用那句话,用那面蓝旗,狠狠地、反复地抽打,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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