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哭哭啼啼喊着要六郎回来。
许元娘心累,人死不能复生,她是世上最不希望萧承归战死的人,可事实不会因为她的想法改变。
去世的人怎么回来?
她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空,今儿是停灵第七日,按照老人家所说,身死之人会在这天晚上归家,看望放不下的家人最后一眼真,萧承归是被大火吞噬活生生烧死的,回来了文兰估计得吓死吧。
“世上再无六郎,徒留我一个弱女子遭这世间百般刁难。”
许元娘觉得不至于吧,文兰和萧承归之间似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她俩情深几许,萧承归的死和文兰又没关系,谁会闲的去刁难她啊。
文兰没有注意到许元娘的疑惑表情,神情肃穆眼眸决绝的看向棺木,手却不舍的在腹间来回抚摸。
许元娘不敢置信捂住嘴,她惊觉文兰宽敞衣裙下,隆起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实在是她一进来就跪趴在地上,衣袖宽大挡住了许元娘大半视线,加上重点在思考文兰和萧承归的情感纠葛,这才疏忽了。
文兰主动找上门和她的孕妇身份给许元娘的冲击实在太大,是以,当文兰大喊六郎别丢下她和孩儿,用力撞上棺木时,许元娘只来得及伸手去抓,
衣摆自许元娘手中划过,她浑身血都凉了,耳边嗡嗡作响,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许元娘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视线里文兰额头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她大片前襟。
文兰自出现许元娘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她的说辞,毕竟萧承归死无对证,硬编些风花雪月的往事她辩驳不了,文兰想要套取些钱财补偿的可能性很大。
许元娘万万没想到,文兰会不顾及有孕在身,自尽跟随萧承归而去。
文兰嘴角漾开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定情玉佩。
“六郎,再等等我,我带着孩子来找你了。”
许元娘脑子一片混乱,狼狈的扑到文兰身边拦住她第二次撞击,“你这是做什么!”
得亏许元娘在家做的粗活多,有力气拦住文兰。
她用劲儿她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简单缠在文兰头上给她止血。
“你不用管我,别喊人来让我和孩子安安静静的走吧。”
对对对,要喊人,文兰的话给脑子糊成一片的许元娘指了个方向,她不会医术救不了人。
把虚弱的文兰拖得离棺材远一点,许元娘跌跌撞撞跑到院子里大喊:“救命呐!冬枝快去请大夫!”
守夜只能许元娘一人,冬枝身为她的大丫鬟不能跟进来,但也不是说自己回去休息了。
她就在耳房小憩,许元娘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受了很大惊吓,冬枝睡梦中猛然惊醒,鞋都来不及穿好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冬枝扶着整个人软趴趴快撑不起来的许元娘,观她精致的鹅蛋脸煞白煞白的,大眼噙着泪珠被吓坏了的可怜模样,直心疼得冬枝轻抚她的背脊。
“手上怎么全都是血!衣服是也是,奶奶可是受伤了?”
冬枝拔高了音量,许元娘穿的是雪白的孝服,一丁点污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血迹尤为明显。
她奉老太太之命到六奶奶身边伺候,才第一天就让人受了伤,岂不辜负老太太的信任。
许元娘摆摆手,“不是我,里面来了个叫文兰的,她撞六爷棺木上说是要自尽追随六爷而去,你快去叫人禀告给母亲,请个嘴严靠得住的大夫来。”
许元娘被文兰的举动和鲜血吓坏的劲头过去,说话还算有条理,三两句话把事情交代完。
冬枝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文兰都不是她们院里的人,什么时候和她们六爷扯上关系了。
“对了,再请两个稳婆,我看她月份有些大了,受了惊估计要生产。”
这句话更是平地惊雷,冬枝险些没转过弯来。
不过眼下不是她追根究底的时机,冬枝匆匆往前厅看了眼,地上果然倒着个大肚子女人。
“奶奶别慌,先去厢房喝点热茶缓缓,我这就去叫人。”
其实不用冬枝去喊人,夜晚安静,许元娘求救的声音不算小,今晚又是萧承归停灵最后一天,外面守着的下人不少,就连府上最小的七爷萧承泽也放心不下,为六哥守在院外。
七爷在一群婆子小厮簇拥下奔进来。
十岁的七爷只比许元娘矮了个头,对她行礼后略带焦急询问,
“不知何事惊扰六嫂。”
许元娘和冬枝对视一眼,文兰的事不管和萧承归有没有关系,眼下都不适宜传扬开来。事情不够明朗的情况下,知道的人越少,事后不论何种应对方法都会越省事。
七爷年纪小,为人却极其聪慧,看出主仆二人的为难,挥手示意跟进来的下人都退出去。
片刻间,他注意到前厅倒地不起的女人。
“事态紧急我来不及和你细说,”许元娘指了指文兰,“她急需大夫医治,且可能要生产了,此事不可外扬,需得母亲坐镇。”
国公府未请封世子,后宅仍旧由张氏掌管,府上谁可信谁嘴严,张氏比她们清楚。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母亲院里,”他给冬枝递过去一块小牌,
“先去请府上的项大夫过来诊治,他是可信之人。”
事关人命,七爷没有啰嗦大踏步走了出去,临走前唤了个婆子进来陪惊吓过度的许元娘。
许元娘阴郁一整天的心,在冬枝和七爷的关心下渐渐变得暖融融的。国公府好似没有她想象的糟糕。
她没有躲起来,而是踱步到了前厅察看文兰的状况。
文兰额头上没有继续流血,先前淌下来的血糊了大半张脸看着怪吓人的,
“你现在还好吗?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你再坚持坚持。”
文兰虚弱的摇摇头,手抓在腹部的衣裙处,痛楚难当好像要死过去一般,额头开始大颗大颗冒冷汗。
婆子惊呼,“她怕是动了胎气要生了!”
许元娘预想的情况果然发生了,她看了眼冬枝离去的方向,不晓得大夫还有多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