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奶奶，”文兰再没了傲气，第一次正视许元娘。
许元娘怕极了血淋淋的场景，强压下害怕握住了文兰伸过来的手。
“我不舍六爷孤孤单单上路，想跟随他而去，孩子原本下月出生，为着我糊涂他可能不能平安降生了。也算我们一家团聚。”
眼看文兰进气多出气少，许元娘再沉稳的性子也慌了手脚。
“你别说丧气话，母亲很快就能请稳婆来给你接生，你怎么会有事呢。”
“我思念六爷成魔，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他能平安降生，看在他是六爷骨血的份上，你能不能把他当成亲子抚养长大。”
许元娘沉默不语，她自知不够聪明，所以一向谨言慎行，没有冒然应下。
文兰急了，不晓得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死抓着许元娘手腕，“六奶奶，你难道都不愿成全了我这个将死之人么。”
“如果孩子真的是六爷的，不需要口头承诺，我身为他的妻子，有责任将他的遗腹子抚养成人。”
她的话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
文兰暗自咬牙，松开许元娘的手倒回地面，“既如此，六奶奶何不痛快答应下来，难不成是因为嫉妒六爷对我的宠爱，和我们的孩儿，才冷血至此吗？”
她咄咄逼人，许元娘反而快速冷静下来，因为受惊手部不可抑制的颤抖都停顿了。
别人不知道，许元娘自己个儿还不清楚吗？
她不答应绝不是因为嫉妒，所以她的理由是说得过去的。
真是萧承归的孩子，不需要她点头，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几位主子都能摁着她头认下这个孩子。
所以，文兰扯什么嫉妒不喜之类的话很没必要。
有种让许元娘被污蔑，她想要甩开污蔑稀里糊涂应承下这个孩子的错觉。
真血亲，该是无惧无畏啊。
不对，文兰的想法很说不通啊。
萧承归的死于国公府而言，固然痛惜他英年早逝，应该还有遗憾他未娶妻生子，没有香火延续。
这种情况下，他的遗腹子是多么的金贵，六房的独苗苗啊，老国公要是知道孙儿在世上尚存一丝血脉，病气能去一大半。
文兰其实是有更可靠更稳固的靠山，她不选择去找老国公和老太太，而是在许元娘面前自尽，以即将身死逼迫许元娘认下孩子。
要说里面没点儿说法，许元娘是不认同的。
思及此，许元娘站起身离远了几步，自动忽略文兰明嘲暗讽她得不到男人的宠爱，性情冷酷的话。
两相僵持不下，大夫和稳婆前后脚赶来。
张氏面色严肃，扫过许元娘不发一言，她身侧的文嬷嬷有条不紊指挥丫鬟们把文兰送到房内。
许元娘拿不准张氏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前低眉敛目很是乖顺的行礼。
“母亲，大晚上叨扰母亲实属儿媳无能，还请母亲见谅。”
张氏见惯了后宅里，芝麻大点儿小事能给急得天要塌的妇人模样。许元娘不慌不乱行礼讨罪，让她眼前一亮，对这个出身不显的儿媳高看些许。
“本就不是你的错，”
幼子找到她说明了情况，不说别的，那种血腥场面，多的是人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老六媳妇儿能稳住当前局面不让更多人知晓已经是不错。
“小七知道的不多，路上同我说了个大概，具体怎么回事，你到偏房和我说说。”
许元娘呼出口气，好歹是没让张氏觉得她处理得不够好。
她跟在张氏身后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张氏淡漠的脸上露出怪异，许元娘看不懂，莫名感觉自打见面就冷若冰霜的张氏，眼里燃起滔天怒火，看着有些凶厉，
只见张氏抬起头看了眼文兰所在的方向，周遭气压刹那间降低，
“这个混账！”
迫于张氏威压，在场的小丫鬟们各个屏气敛息，生怕惹了张氏不耐被打出去。
许元娘没比她们好多少，听不懂张氏的混账是对着谁骂的，不敢凑过去接话，免得触了霉头。
好在没有迁怒于她，张氏身边的大丫鬟竹芳端了杯热茶，一边给张氏顺气一边劝慰：“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太何必动这么大气儿，等文兰把孩子生下来，后边的事该是怎样就怎样。”
张氏平复下来后，眼里的怒火降下去又恢复成原本冷淡严肃的模样，许元娘乖乖站在她下首都没胆子坐下。
实在是不知该去哪儿干什么？
“老六媳妇儿，”
许元娘被点名一下就立直了身体，“母亲。”
“老六那边不能没人守着，你且安心去他身边，这里有我。天亮后老六下葬的事结束后，我会叫人通知你过来。”
许元娘巴不得离开让她呼吸都不顺畅的地方，先觉得灵堂阴森可怖，出了文兰的事情后，死人好像比活人简单。
不至于一步一个坑吧。
她转身走得干脆利索，没有多问一句废话。
张氏今晚第二次对她另眼相待。
恰好文嬷嬷自产房过来，张氏随口问：“怎么样了？”
文嬷嬷不屑撇撇嘴，“头上淌出那么多血，还以为把骨头磕破了，其实是被刮破了皮，早就没流血了。大夫一看就说不严重。稳婆摸了她肚子，结合大夫诊脉，哪里是下个月才到临产期，分明已经足月，就是这两天要生了。”
“那贱蹄子打的一手好算盘，欺负六奶奶刚进门不清楚她的身份，稀里糊涂想摁着六奶奶认下她们母子。”
张氏半夜被叫起来，没有睡好精神头不足，半依在贵妃榻上，还在想许元娘的态度。
难得露出个不甚明显的笑来，“好啦，你就别替芸儿抱不平了。你们六奶奶可不像是个糊涂蛋，能被文兰三言两语拿捏。”
她口中的芸儿是萧承归生母芸姨娘，文嬷嬷和她一起伺候张氏长大，当年是极要好的姐妹。
对于文兰和许元娘，文嬷嬷当然站在许元娘这一边。
“老六媳妇儿连文兰是谁都没过问，对这个孩子是不是老六的也不是很在乎的模样。”
文嬷嬷疑惑：“她是没将文兰看在眼里，打算去母留子，还是根本就不信是六爷的孩子。”
毕竟许元娘才是妻，孩子就算是文兰和萧承归的，最终也只会记在许元娘这个正妻名下。
若她不信孩子是萧承归的。
文嬷嬷眼里闪着精光，“那么混乱的场景，她竟没有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