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梨看着母亲那张写满精明算计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清醒。
她所有的痛苦,在李银花眼里,都只是一场可以利用来达到目的的交易。
她抬手,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
再开口时,声音嘶哑:
“妈,我累了。我会和沈尘离婚。”
“什么?!”
李银花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碎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怒取代。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你敢!姜鸢梨你疯了?!离婚?你说离就离?你离了婚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她猛地冲上前,扬起了手,带着风声就朝姜鸢梨的脸扇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敢离婚试试!”
姜鸢梨没有躲,甚至没有眨眼。她就那样直直地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李银花挥下来的手掌,仿佛那具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挨打也无所谓了。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李银花的手机,铃声嘹亮而急促。
李银花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姜鸢梨一眼,仿佛在说“等会儿再收拾你”,然后迅速转身扑过去接电话。
“喂?耀祖啊?”
接起电话的瞬间,她的语气变得无比急切和温柔,与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传来弟弟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即使隔着一点距离,姜鸢梨也能隐约听到“撞了人”、“怎么办妈”、“对方要报警”之类的字眼。
李银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顾不上姜鸢梨了,对着电话连声安抚:“别怕别怕!耀祖别慌!妈在呢!妈马上就回来!你等着,千万别乱说话,妈立刻买票回去!”
她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塞进那个旧的尼龙包里。
她完全慌了神,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撞到人……这可怎么办……我得赶紧回去……”
李银花拉上拉链,拎起包就要往外冲,走到门口,才像是突然想起姜鸢梨还在这里。
她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警告:
“姜鸢梨我告诉你!离婚的事你想都别想!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等我处理完你弟弟的事再跟你算账!你要是敢偷偷离了,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李银花拉开门,脚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刚刚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宣布要离婚的女儿。
酒店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鸢梨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她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过了许久,她才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然后,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红肿无比的眼睛。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沈尘声音:“喂?”
姜鸢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两个字,斩钉截铁:
“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沈尘一声短促的带着笑意的气音,仿佛听到了一个无稽之谈。
“姜鸢梨,”
“你真的想好了?”
“你父母呢?也同意你跟我离婚?”
他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姜鸢梨是温顺的、依赖他的,甚至有些懦弱的。
她离不开他提供的优渥生活。
她之前的崩溃、质问,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女人闹脾气的手段,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关注和妥协。
离婚?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本。
“不需要他们同意。”
姜鸢梨声音依旧平静。
“我的婚姻,我说了算。”
“明天九点,民政局,离婚。”
“我刚刚预约好了。”
“记得带上身份证和结婚证。”
沈尘似乎被她的语气弄得有些烦躁,但也仅此而已。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敷衍:“行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等我这边忙完,带你去欧洲散散心,或者你看中哪个包了?别拿离婚这种事来吓唬人,没意思。”
他顿了顿:“那个谁……我跟她也就是玩玩,逢场作戏而已,你才是沈太太,这点永远不会变。别胡思乱想了,乖。”
在姜鸢梨去找她妈妈的短短几个小时,沈尘想清楚了。
他改变主意了。
家里有姜鸢梨,他很放心。
一直以来,他被照顾得很舒服。
姜鸢梨厨艺好,性格软,长得还很漂亮。
唐恬语跟她比,差远了。
而他也明白,自己和唐恬语只是一时新鲜。
真要做老婆,还是姜鸢梨合适。
只要哄哄她,给个台阶让她下,婚姻一切照旧。
姜鸢梨听着电话那端他自以为是的安抚和毫不走心的承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没有再争辩,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明天九点。如果你不到,我会把刚刚录到的视频,发给你们领导。”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电话那头的沈尘,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第一次愣住了。
他拿着手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姜鸢梨……居然挂他电话?还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视频?!
她什么时候录了视频?
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和不以为然。他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真是给她惯出毛病来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决定不再理会姜鸢梨。
他坚信,等到天亮,等到她冷静下来,她自然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默默地消化掉所有情绪,继续做她温顺的沈太太。
她离不开他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