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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手机忙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根针扎进凝固的空气里。沈屿深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几秒后才缓缓放下手臂。屏幕早已暗下去,只映出他轮廓冷硬的侧脸,眼底最后那点柔光彻底熄灭,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再拨过去。指尖在冰冷的手机金属边框上无意识地划过,留下一点微弱的暖意,转瞬即逝。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着厚重的遮光帘,只剩下模糊沉闷的背景音。桌上那份翻开的并购案报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款,此刻却像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他需要冷静。不,是绝对的掌控。

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林秘书,十五分钟后,备车。去康和私立医院,陪王总做常规体检。行程提前。”

“好的,沈总,马上安排。”

他起身,走向角落的衣架,拿起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镜子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影,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时,眼神已恢复成平日那个无懈可击的沈屿深,锐利、沉稳,所有私人情绪被完美地压缩进最深处,只在眉宇间留下一道极淡的折痕。他需要绝对清醒的头脑,去面对下午那场更关键的博弈。至于苏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

康和私立医院门诊大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独特气味。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步履匆匆的人影,环境清雅,远非公立医院的喧闹拥挤,但那份属于医院的紧绷感依旧若有似无地漂浮着。沈屿深和陈朗一左一右,陪着一位头发半白、气度雍容的中年男人——宏科实业的王总,边走边低声交谈着下午会议的关键点。

“王总放心,对方那点小算盘,翻不出浪来。”陈朗语气轻松,带着熟稔的自信,“沈总刚才在电话里已经明确敲打了他们的律师,附加条款三和七,必须拿掉。底线在那儿摆着,他们没得选。”

王总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沈屿深的胳膊:“有沈总和擎天资本坐镇,我自然是放一百个心。就是辛苦你们,大周末的还陪我这老头子来检查。”

“应该的,王总身体健康是大事。”沈屿深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目光沉稳。他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确保一切稳妥。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猛地定住了。

医院那扇巨大的、擦得锃亮的玻璃旋转门正缓缓转动。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正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浅米色的风衣,微卷的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苏晚!

沈屿深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那个身影。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画廊处理“麻烦事”吗?电话里那嘈杂的背景音……是医院?她不舒服?为什么撒谎?

疑问像冰锥,狠狠刺入他刚刚强行压下的疑虑之中。

苏晚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大厅入口处站着的几个人。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脚步加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莫名心慌的地方。

“晚晚?”

沈屿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不算嘈杂的大厅背景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她霍然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当看到几步开外,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沈屿深,以及他身边的陈朗和那位气度不凡的陌生男人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惶和无措填满,仿佛偷藏糖果被大人当场抓包的孩子。

“屿…屿深?”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不成调,“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屿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审视着她明显不正常的苍白和慌乱。他的视线下移,扫过她紧攥在身侧、试图遮掩的牛皮纸袋,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你怎么在医院?哪里不舒服?” 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那份关切下潜藏的审视,让苏晚的心跳得更快了。

“啊?没…没有!”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急切。她避开沈屿深的目光,眼神慌乱地飘向一旁同样面露诧异的陈朗,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我!我…我是来帮林薇取点东西!她爸…她爸最近有点小毛病,她实在走不开,就托我跑一趟!” 她语速飞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文件袋的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屿深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难辨,紧紧锁住苏晚闪烁的眼睛。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上周的家庭聚会上,林薇还得意洋洋地炫耀她父亲刚参加完老年高尔夫球赛,精神矍铄,身体好得很。这“小毛病”来得未免太巧,太突兀。

陈朗站在沈屿深侧后方,脸上也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不解。他看看苏晚,又看看沈屿深瞬间冷峻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最终还是明智地闭上了。他认识林薇父亲,那老爷子身体硬朗得很,定期体检报告比很多年轻人都漂亮。这借口……实在拙劣得让人无法忽视。

王总作为商场老狐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沈总,这位是……?”

沈屿深收回几乎要将苏晚洞穿的目光,转向王总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得体,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到达眼底:“王总,见谅。这位是我太太,苏晚。”他介绍得简洁,随即自然地看向苏晚,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审视从未发生,“晚晚,这位是宏科实业的王董事长。”

苏晚还沉浸在巨大的慌乱和谎言被无形戳穿的恐惧中,听到沈屿深的介绍,才猛地回过神。她勉强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对着王总微微欠身:“王、王董事长您好。”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哦,原来是沈太太,幸会幸会。”王总笑容可掬地点点头,目光在苏晚苍白紧张的脸上和沈屿深平静无澜的面容间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识趣地不再多问,“沈总好福气啊。”

“晚晚,”沈屿深的目光再次落回苏晚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东西取到了就早点回去。外面风凉,注意安全。”他的叮嘱听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温和体贴,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凌,砸在苏晚心上。

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苏晚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慌乱地点点头,甚至不敢再看沈屿深的眼睛:“嗯…嗯,知道了。我…我先走了。王董事长再见。”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仓促地朝王总的方向又胡乱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攥着那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文件袋,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穿过旋转门,冲进了外面微凉的空气里。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凌乱而急促,很快消失在门外。

沈屿深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追随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线绷得极紧,透出一股森然的冷意。

“嫂子……没事吧?”陈朗小心翼翼地凑近,低声问了一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刚才那一幕,傻子都看出不对劲了。苏晚那样子,绝对不只是帮朋友取东西那么简单。

沈屿深没有回答。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王总,脸上瞬间又挂上了无可挑剔的、属于擎天资本掌舵人的沉稳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王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体检中心吧。这边请。” 他伸手示意方向,姿态从容不迫。

“好,好,麻烦沈总了。”王总笑容不变,仿佛什么也没察觉,跟着沈屿深往电梯厅走去。

陈朗落在后面一步,看着沈屿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的背影,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空荡荡的医院大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总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乌云正沉沉地压下来。老大那平静的反应……比直接发火更让人心里发毛啊!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映出沈屿深毫无波澜的脸。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根名为“江澈”的刺,在苏晚苍白惊惶的面容和那个刺眼的牛皮纸文件袋的双重刺激下,已经淬了冰,带着尖锐的寒意,更深、更狠地扎了进去。怀疑的种子,在接二连三的谎言浇灌下,终于开始疯狂地破土、滋生。他坐进等候的黑色轿车后座,车门关闭的沉闷声响隔绝了外界。他靠向椅背,闭上眼,指节无意识地抵着眉心,那里隐隐作痛。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一丝也落不进他幽深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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