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深渊教室:我在旧印会当卷王》中的人物设定很饱满,每一位人物都有自己出现的价值,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同时引出了路迟的故事,看点十足。《深渊教室:我在旧印会当卷王》这本连载都市修真小说已经写了128602字,喜欢看都市修真小说的书友可以试试。
深渊教室:我在旧印会当卷王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世界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了。仓库的潮湿气味,空气中弥漫的茶香,林霜压抑的呼吸,行李袋里陈默微弱的呻吟……所有的一切都褪色、剥离,只剩下那两个字在颅内疯狂回响。
父亲。港口。失踪。
那些被他用尽力气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画面,毫无征兆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了出来,血淋淋地摊开。码头永远吹不干的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父亲宽厚的背影,穿着蓝色工装,渐行渐远。还有最后那通语焉不详的电话,说打捞上来一个“奇怪的箱子”,让他别担心。
然后,就是永恒的沉默。
官方的报告只有一页纸,冰冷得像一块铁。意外落水,搜救无果。
可路迟知道,不是的。他去过那个码头无数次,父亲的水性比港口的鱼还好。他曾在那片区域疯狂寻找,却只找到一个被撬开的、空无一物的陈旧木箱,箱子内壁刻着他看不懂的、如同扭曲虫子般的符号。
那是他心里永不愈合的伤口,是他来到这座名为“雾港”的城市,进入那所诡异“学院”的唯一理由。
而现在,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最核心的动机,被眼前这个陌生人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神,微笑着,拨弄他命运的丝线。
路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极致愤怒和巨大茫然的情绪风暴。他死死盯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试图从那双深紫色的瞳孔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没有。
那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的湖,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狼狈不堪、摇摇欲坠的倒影。
“看来,我们终于找到共同话题了。”年轻人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喟叹。
他没有再催促路迟,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品着茶。他仿佛拥有全世界的时间,笃定路迟会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酷刑。
行李袋里的陈默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抽泣,将路迟被抽离的理智拽回了一点。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霜,女孩的脸色惨白,嘴唇紧紧抿着,眼里满是惊恐,但她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冷静。
路,你必须冷静。
路迟的胸膛剧烈起伏,他逼迫自己呼吸,肺部却像破风箱一样刺痛。他知道,从对方说出“父亲”那两个字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至少在气势上,输得一败涂地。
他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掌心是四个深深的、带着血丝的月牙印。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空着的椅子。
仓库里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
“咚。”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粗粝刺耳。
路迟坐了下来。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钢筋。他没有去看那杯琥珀色的茶,而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颤抖。
年轻人笑了,似乎对路迟的表现很满意。
“不,不。”他摇了摇手指,“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
他将茶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奇特的光彩,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想知道你父亲失踪的真相,对吗?想知道他最后接触的那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又是谁带走了他?”
路迟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想知道陈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做那些关于深海的噩梦,为什么他的身体会出现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变化?”
“你更想知道,你所在的‘学院’,那所名为‘旧印’的精英高中,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它的校徽让你心神不宁,为什么图书馆的地下室总传来怪声,为什么总有学生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变得麻木、呆滞?”
年轻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路迟的现实,露出下面涌动的、狰狞的血肉。
这些问题,正是路迟日思夜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的噩梦。他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黑暗的隧道里摸索,却没想到,有个人站在隧道的尽头,点着灯,将他所有的困惑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路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年轻人靠回椅背,姿态慵懒,“你可以叫我……吴先生。一个……热心的引路人。”
他端起茶壶,又给路迟面前的空杯续满了茶水。这一次,茶汤的颜色似乎更深了。
“学院,不是学校。”吴先生慢悠悠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它是一个‘筛子’,一个‘容器’。它筛选像你这样,对‘另一面’有特殊抗性或者潜力的人,也容纳那些从‘另一面’渗透过来的……东西。”
“你父亲,就是个不幸的、被筛子漏掉的牺牲品。他太好奇,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提前‘回收’了。”
“陈默,则是血脉不纯的‘瑕疵品’。他身体里流着那边的血,就像一块磁铁,天生就会吸引‘深海的低语’。学院本来想利用他做点小实验,可惜,他太脆弱了,快要坏掉了。”
吴先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咚。”
行李袋里的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翻滚起来,那动静让人头皮发麻。
“你看,就像这样,轻轻一碰,就要碎了。”吴先生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易碎的瓷器。
路迟的拳头再次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体内的怒火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
“至于你,路迟,或者说……林争。”
当“林争”这个名字被说出来时,路迟浑身一僵。那是他的本名,一个除了他和少数几个家人外,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路迟,只是他为了调查父亲失踪,来到这座城市后给自己取的化名。
恐惧,一种比刚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爬上后脑。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疯子,不是绑匪。
他是魔鬼。
“你很有趣。”吴先生的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你很‘纯粹’,精神壁垒比我想象的要坚固。明明害怕得要死,却总是不肯低头。就像一头倔强的……嗯,用什么比喻好呢?一头试图撼动大树的牛。”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路迟脸上血色尽失的表情。
“学院的‘守秘人’们也注意到你了。他们觉得你是个不错的苗子,打算慢慢地‘引导’你,‘观察’你,等你成熟了,再决定是把你做成标本,还是让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你会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比如这位林霜小姐,”他朝林霜的方向瞥了一眼,林霜吓得浑身一抖,“因为你而被卷进来,精神被污染,理智被啃食,最后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疯子。”
“你会像你父亲一样,在无穷的追寻和困惑中,被某个未知的存在一口吞掉,连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吴先生端起那杯推到路迟面前的茶,递了过去。
“或者,你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像毒蛇吐信。
“跟我合作。我给你力量,给你知识。那些被学院藏在禁书区的秘密,那些能让你对抗‘深海低语’的仪式,那些能让你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的方法……我都可以给你。”
“我能让陈默活下去,甚至让他恢复正常。”
“我还能告诉你,你父亲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而我想要的,很简单。”吴先生的紫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只想看一场好戏。一场……你,对抗学院,对抗那些‘守秘人’,对抗那些潜伏在深海与星空中的‘存在’的好戏。”
“你来做主角,我来做观众。怎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吗?”
琥珀色的茶杯被递到路前。
热气氤氲,模糊了吴先生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路迟看着那杯茶,仿佛看到的不是茶,而是自己的命运。一杯满是诱惑的毒药。
喝下去,他将踏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成为魔鬼手中的提线木偶。
不喝,陈默现在就会死。他和林霜也活不了。而关于父亲的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
他没有选择。
从他踏入这个仓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路迟缓缓地伸出手。他的指尖冰冷,在触碰到温热的茶杯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接过了那杯茶。
“明智的选择。”吴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路迟没有说话,他将茶杯举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无法形容的腥甜。那不是茶叶的味道,更像是……某种活物的气息。茶水落入胃中,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仓库的阴冷,也仿佛在他每一个细胞里都烙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
他成了“已售”的商品。
“很好。”吴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他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行李袋里,陈默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呻吟,奇迹般地停止了。
路迟和林霜同时朝袋子看去。袋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起伏,他们几乎以为陈默已经死了。
“我暂时切断了他和‘低语’的链接。让他能睡个好觉。”吴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但这只是暂时的。他的血脉就像一个开放的频道,随时都会再次被干扰。想要根治,需要更彻底的‘手术’。”
他站起身,走到仓库深处一个蒙着帆布的架子前,掀开了帆布。
下面是一排排整齐的、贴着标签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标本。扭曲的节肢,长着眼睛的肉块,仿佛还在呼吸的、半透明的薄膜……这里不是仓库,是一个怪物的陈列室。
路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吴先生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像是活页笔记本的东西,扔了过来。
“啪嗒。”
本子掉在路迟脚边。封面是黑色的硬皮,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
“这是你的第一份‘学习资料’,也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吴先生的声音从架子后面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学院图书馆的禁书区,有一本叫做《黄衣之王》的剧本。我要你去找到它,然后,把它第九页的内容,抄写在这个本子上。”
《黄衣之王》。
这个名字让路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是苏晓……不,是林霜。林霜曾经在他调查学院的怪谈时,偶然提起过这个名字,说那是一本传说中能把人逼疯的禁书。
“为什么?”路迟捡起本子,质问道。
“因为有趣。”吴先生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长着细密触手的眼球,“那第九页,记载着一个‘觐见’的小仪式。我想看看,一个像你这样的‘纯粹’之人,在执行这个仪式时,会看到什么,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做。不过,陈默的‘安睡时间’,只有七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如果我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成为架子上一个新的、哀嚎的藏品。”
“哦,对了,给你个忠告。”吴先生走到路迟面前,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心学院的‘守秘人’,尤其是那个姓吴的教导主任。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说完,他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带着学生气的微笑。
路迟死死地盯着他。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参考信息》里那句话的含义。
千面之影。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学院里那个古板严厉的教导主任,是同一个存在。
他在自己和自己演戏。
他在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
他不是在给路迟机会,他是在搭建一个舞台,一个让他可以尽情欣赏人类在绝望和疯狂中挣扎的舞台。
而路迟,林霜,陈默,甚至整个学院,都只是他的演员。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路迟几乎要窒息。
“滚出去吧。”吴先生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带着你的朋友,在‘守秘人’发现你们集体失踪之前,回到学院去。记住,七十二个小时。”
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随着他的话音,发出“嘎吱”一声,自动打开了。
门外,依旧是那个废弃的码头。天色已经蒙蒙亮,灰色的海雾笼罩着一切,让整个世界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路迟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吴先生,一字一句地问:“我父亲……他到底在哪?”
吴先生笑了。
“等你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我或许会给你一点小小的提示。”他晃了晃手指,“现在,你还没有资格知道答案。”
路迟沉默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弯下腰,吃力地将装着陈默的行李袋扛到肩上。
林霜连忙上前帮忙扶住。她的手在抖,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决然。
两人扛着陈默,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仓库。
当他们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的铁门“轰”的一声,重重关上。
黎明前的海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路迟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它和周围废弃的建筑融为一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手里那本冰冷的、黑色的笔记本,以及肩膀上陈默沉重的、死寂的重量,都在提醒他。
噩梦,才刚刚开始。海风裹挟着湿咸的雾气,像无数冰冷的触手,钻进路迟的衣领,贴上他的皮肤。他扛着行李袋的肩膀早已麻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沿着脊椎向上蔓延。
旁边的林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分担着一部分重量。她的嘴唇紧抿,脸色在黎明灰败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只有那双眼睛,烧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和愤怒的火焰。
行李袋里是陈默。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像一袋沉重的货物,无声无息。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路迟的神经。
“我们……怎么办?”林霜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她的声音在发颤。
路迟没有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浓雾吞噬的道路。“先回学院。把他藏好。”
“然后呢?”
路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本黑色笔记本的冰冷触感仿佛还烙印在指尖。“然后……就看看那第九页,到底写了什么鬼东西。”
他没有说“完成仪式”,那个词让他反胃。
吴先生。教导主任。
两个截然不同的面孔在路迟脑中重叠、撕裂,最后化为一个咧嘴微笑的、不可名状的怪物。它坐在高高的幕布之后,欣赏着舞台上小丑们滑稽又绝望的表演。
操。
路迟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泥潭里跋涉,每一步都被无形的恶意拖拽着,越陷越深。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海岸线,穿过一片荒芜的防风林。天色渐亮,城市的轮廓在雾中浮现,旧印书院那标志性的、带着尖顶的钟楼,像一根刺破灰色天幕的黑色长钉,遥遥在望。
那就是他们的牢笼,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避难所。
“从西边走。”林霜忽然开口,喘着气说,“旧温室,那里的铁门,锁芯早就锈死了,一推就开。”
路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在巨大的压力下,这个平日里安静的女孩,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记忆力。
绕到学院西侧,果然有一片荒废的玻璃温室。破碎的玻璃窗像一个个黑洞,静静窥视着他们。那扇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为他们让开一条通路。
溜进学院比想象中要顺利,但也更加诡异。
时间还早,整个校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路迟总觉得,在那些教学楼的窗户后面,在每一片浓密的树影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是“守秘人”吗?还是……吴先生那个古板的化身?
他不敢细想,只能催促自己和林霜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空旷的操场,冲向宿舍楼。
万幸,宿舍楼的管理员还在打盹。两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任何一个沉睡的灵魂。
当他们终于回到自己的宿舍,关上门的那一刻,路迟和林霜同时松懈下来,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行李袋被“咚”的一声放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短暂的安全感之后,是更加浓重的绝望。
路迟把行李袋的拉链拉开,露出了陈默的脸。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他的皮肤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
“他……”林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真的会死吗?”
路…迟没有回答。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重重拍在桌上。
“啪”的一声,像是一记耳光。
“路迟,我们真的要照他说的做?”林霜走到他身边,看着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本子,“那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这肯定是个陷阱!”
“我当然不信他。”路迟低吼道,胸中的烦躁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可我信我看到的。那些泡在罐子里的东西……我信陈默的时间不多了。”
他盯着林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没得选。要么按他说的做,赌一条生路。要么什么都不做,等着给他收尸,然后我们两个,成为下一个。”
林霜的身体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垂下头。
路迟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笔记本。书页的质感很奇怪,既不是纸,也不是羊皮,光滑又坚韧,带着一种尸体般的冰冷。
他直接翻到第九页。
那一页上没有多少文字,只有一幅用深红色墨水绘制的、极其诡异的图案。
图案的中心是一个扭曲的、像是用无数挣扎的手臂纠缠而成的圆环。圆环内部,是一只竖立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图案的周围,散落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它们像是活物,在路迟的注视下微微蠕动。
图案下方,只有三行简短的、用古体字书写的说明。
【取无根之水,浴午夜之影。】
【以血为引,映照虚我。】
【诵无名之祷,直至门扉洞开。】
就这么几句话,每一个字路迟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彻头彻尾的疯狂。
午夜的影子?怎么沐浴?虚我?镜子里的自己吗?还有那无名之祷,祷文在哪儿?
路迟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的符号和图案开始旋转、变形。他仿佛听到了无数人在耳边尖叫、哭嚎,那些声音穿透耳膜,直刺大脑。
“别看了!”林霜惊叫一声,猛地合上了笔记本。
路迟如梦初醒,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椅子才没倒下。他的鼻腔里涌上一股热流,一滴血,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花。
他抹了一把鼻子,满手是血。
“这东西……在攻击我的脑子。”他沙哑地说。
“这根本不是什么仪式,这是诅咒!”林霜的声音尖利起来,“路迟,我们把它烧了!扔了!”
“没用的。”路迟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脑中的混乱,“这东西和吴先生有联系。我们摆脱不掉。而且……陈默怎么办?”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陈默的生命倒数。
过了许久,路迟重新睁开眼,那里面布满了血丝,但之前的慌乱和愤怒已经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所取代。
他像一个在考前搏命的学生,强迫自己进入了某种极限状态。
“我们得把它拆开来看。”他说。
“拆开?”林霜不解。
“对,就像解一道数学题。”路迟重新拿起那本笔记本,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用指腹摩挲着封面,“它给了我们条件,也给了我们问题。我们得把这些该死的、不说人话的条件,翻译成我们能懂的东西。”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
“‘无根之水’。”他念叨着,“什么叫无根之水?没接触过地面的水?雨水?还是清晨的露水?”
“古书上说,接在叶片上,没有落地的雨水,就是无根水。”林霜下意识地回答,她的学霸本能被激发了,“也有说清晨凝结在植物上的露珠也算。”
“好,这个可以解决。”路迟点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可以在天亮前去操场的草坪上收集露水。用什么收集?干净的瓶子。”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午夜之影’。这个最扯。影子怎么取?怎么沐浴?”他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影子,被头顶的灯光拉得又细又长。
“也许……不是指真正的影子。”林霜猜测道,“也许是一种象征?用黑色的布或者纸,剪成人的形状?”
“有可能。”路迟的眼睛亮了一下,“用黑色的东西剪出我的人形,然后用收集来的露水,也就是‘无根之水’,把它浸湿。‘浴午夜之影’,听起来就像这么回事!”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不是在准备一个通向深渊的邪恶仪式,而是在策划一个有趣的课外实验。
只有他那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然后,‘以血为引,映照虚我’。”他看向桌上的那面小镜子,“这个简单。我的血,滴在镜子上。‘虚我’,就是镜子里的我。”
“最后一步……”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诵无名之祷,直至门扉洞开’。”
麻烦就出在这里。
祷文是什么?第九页上根本没有写。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最后一步,却又在这里戛然而生。没有祷文,一切准备都是白费。
“会不会……”林霜的声音干涩,“祷文……不在本子上?”
路迟的身体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霜。
“在哪儿?”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林霜摇着头,“吴先生说,他想看看一个‘纯粹’之人执行仪式会发生什么。也许,这个仪式对不同的人,祷文是不一样的?它需要执行者自己去‘听’到,或者‘感受’到?”
听到……感受到……
路迟的脑海里,再次回响起那阵刺耳的、混乱的尖叫和哭嚎。
难道那个就是……祷文?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如果祷文就是那段能把人逼疯的噪音,那这个仪式,根本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把献祭者直接送进疯人院。
吴先生那个混蛋,从头到尾,都在享受这个过程。
路迟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走到陈默床边,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七十二小时。
现在,可能只剩下六十多个小时了。
“不管了。”路迟咬着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先准备能准备的。水、影子、血、镜子。一步一步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得往前冲。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把陈默从那个疯子的剧本里,抢回来。凌晨四点,校园死寂。
路迟和林霜一前一后,像两个幽灵,穿过空无一人的林荫道。操场的草坪泛着一层微弱的白光,是凝结的露水。
“就用这个。”路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
他弯下腰,将瓶口倾斜,贴着草叶的尖端,一点点刮过。冰冷的露珠顺着塑料瓶壁滑落,汇集成微不足道的一小滴。
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林霜也蹲了下来,用手指小心翼翼地从宽大的叶片上收集露水,再抹进瓶口。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很快就麻木了。
空气里只有草叶被拨动的沙沙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路迟,”林霜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说……这个真的有用吗?”
路迟没有抬头,动作也没有停。
“我不知道。”他回答,声音闷闷的,“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与其在房间里等着陈默的体温一点点流失,他宁愿在这里做这种看起来愚蠢至极的事。
行动,至少能麻痹恐慌。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收集了不到瓶底的一层“无根之水”。在路灯下晃动,那点液体浑浊,混杂着细小的草叶和泥土。
回到房间,陈默依旧躺着,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房间里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似乎更浓了。
路迟找来美术社用剩的黑色卡纸,铺在地上。
“我躺下,你来画。”他对林霜说。
林霜拿着一支白色粉笔,手有些抖。
路迟直挺挺地躺在黑纸上,闭上眼睛。头顶的灯光刺得他眼皮发烫。他能感觉到林霜的呼吸就在他脸侧,带着一丝颤抖。粉笔划过纸张,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个场景荒谬又诡异。
像是在为活人准备棺材的尺寸。
“好了。”林霜站起身。
路迟睁开眼,地上是一个用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粗糙的人形轮廓。
他拿起剪刀,沿着线条开始裁剪。剪刀开合的声音,是房间里唯一的响动。他剪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解剖。
一个黑色的、扁平的“路迟”被从纸上分离出来。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纯粹的、人形的空洞。
路迟把它放进一个从食堂拿来的不锈钢托盘里,然后拧开了那个装着露水的瓶子。
他将那浑浊的“无根之水”缓缓倒在纸人身上。
水浸湿了卡纸,让那片黑色变得更加深沉,仿佛能吸收光线。
“浴午夜之影……”路迟低声念着笔记上的字,喉咙发干。
他看着那个湿透的黑色纸人,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衣服也变得潮湿阴冷,紧紧贴在皮肤上。
“下一步。”他甩开这种幻觉,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和一把水果刀。
林霜的脸色比他还白。
路迟没有犹豫,用刀尖在左手食指上用力一划。
血珠立刻涌了出来,鲜红得刺眼。
他将手指对准镜子中央,任由那滴血落下去。
“啪。”
一声轻响。
血滴触碰到镜面的瞬间,并没有像液体一样摊开。它凝固了,然后……像有生命一样,向四周延伸出无数条纤细的血线。
那些血线纵横交错,在小小的镜面上,构成了一个复杂而扭曲的、类似旧印的符号。
路迟和林霜都看呆了。
这绝不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路迟猛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那张脸,五官和他一模一样,表情却是一种绝对的、非人的漠然。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亮。
那不是他的倒影。
那是“虚我”。
就在他与那“虚我”对视的刹那,他脑海中那阵折磨他许久的、混乱的尖啸与哭嚎,骤然清晰起来。
不再是无法分辨的噪音。
那混乱的声音分解、重组,变成了一段段怪异的、毫无逻辑却又带着某种韵律的音节。
它们在他的颅内回响,冲击着他的理智。
祷文。
这就是祷文。
它不是写在纸上,也不是靠人传授。
而是当仪式进行到这一步时,由那个镜中的“虚我”,直接灌入献祭者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