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许薇,重度颅脑损伤,右侧额颞部硬膜下血肿,脑挫裂伤严重!多发肋骨骨折,脾脏破裂,腹腔内出血!血压测不出!快!直接进手术室!绿色通道!通知神外、胸外、普外、麻醉科主任全部到场!快!”
救护车门一开,刺眼的白光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劈头盖脸砸来,医生语速快得像爆豆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担架床的轮子碾过冰冷光滑的地面,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声响,一路冲向手术区。
程野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他手上、脸上沾满了干涸发黑的血迹和灰尘,格子衬衫的领口被他自己无意识中扯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染了血污的白色汗衫。视线死死黏在那张飞速移动的担架床上,黏在许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氧气面罩下,她嘴唇那点刺目的猩红,是他视野里唯一跳动的颜色。
手术室上方刺目的红灯骤然亮起,如同地狱的引路灯,将“手术中”三个字映得血红。那扇厚重的门在他面前无情地合拢,隔绝了他和里面那个生死未卜的女人。
“砰!”
一声闷响。程野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砸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徒劳地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抓住那扇紧闭的门。冰冷的金属门板隔绝了一切,只有门缝底下透出的微弱光线,提醒他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搏杀。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脚边拖出一道孤绝凄凉的影子。他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背脊僵硬得像一块风化的岩石。周围人来人往,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而过,家属压抑的啜泣声,远处电话的铃声……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头顶那盏红灯,和胸腔里那颗被恐惧和悔恨反复撕扯、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阵尖锐刺耳、节奏混乱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焦灼的怒气,狠狠砸碎了走廊里沉重的寂静。
“程野!程野你这个混蛋!你把薇薇怎么了?!” 尖锐的女声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指责,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程野像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出一张妆容精致却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是许薇的母亲,周美娟。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的限量版爱马仕手袋因为剧烈颤抖而不断晃动。她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脸色同样难看的男人,是许家的私人律师。
周美娟几步冲到程野面前,保养得宜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猩红的指甲在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跟她吵架了?是不是你害她出的车祸?!我早就说过你这个穷鬼配不上薇薇!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你!看看现在!看看现在!!” 她声音尖利,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控诉,引得周围几个等待的家属都看了过来,眼神复杂。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程野心头的麻木和绝望,像一桶冰水浇在了濒临熄灭的炭火上,反而激起了最后一点暴烈的火星。
“我害她?”程野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跪得太久,膝盖针扎似的疼,他却站得笔直,像一把豁开了刃的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周美娟,那目光里的凶狠和痛楚让周美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问问你看好的那个陈子昂去!问问那个处心积虑要搞死我的疯子!那辆冲我来的车是谁安排的?!是她!是你那个蠢女儿!是她自己不要命地撞上去把我推开!是她蠢!!”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巨大的悲愤和无处发泄的痛苦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对象就是这个他从未看得起、此刻却跑来指责他的女人。
“她蠢到看不清陈子昂是个什么东西!蠢到过去一年被那个狗屁竹马耍得团团转!蠢到现在还他妈要替我去死!!” 程野的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痛,“是我程野没本事!护不住她!让她一次一次犯蠢!可轮不到你这个只会把她当联姻工具、纵容陈子昂那个变态在她身边转悠的‘好母亲’来教训我!”
“你……你血口喷人!”周美娟被他吼得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程野的手指抖得像风中落叶,“子昂……子昂是我们许家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
“不可能?”程野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他房间里藏着薇薇高中照片,他P的全家福里只有薇薇的头!他处心积虑接近我,搞垮我的工作,现在想要我的命!这些你都知道吗?!周美娟,你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你但凡对她有半点真心,就该早点把陈子昂那条毒蛇从她身边赶走!而不是为了你那点龌龊心思,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遮羞布,话语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周美娟最隐秘的痛处。许薇的隐姓埋名,她对陈子昂的毫无防备,根源何尝不是在这个扭曲的家庭?
“你……你胡说!律师!律师!他诽谤!他污蔑!”周美娟被戳中心事,又惊又怒,几乎要晕厥过去,只能色厉内荏地喊着身后的律师。
那律师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美娟,板着脸对程野说:“程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最重要的是许小姐的情况!任何无端指责都……”
“都他妈给我闭嘴!”程野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锁住那个律师,“再废话一句,信不信老子让你爬着出去?”
律师被他身上那股亡命徒般的狠戾气势震慑,下意识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走廊。时间仿佛凝固了。程野猛地转身,所有的怒火、争吵都在这一刻被冻结,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破膛而出。周美娟也停止了哭闹,捂着嘴,惊恐地看着那扇门。
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率先涌了出来。主刀医生走在最前面,他身上的绿色手术衣被汗水浸透了大半,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凝重得如同凝结的铅块。
程野和周美娟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脚步踉跄。
“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周美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程野喉咙发紧,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医生的嘴唇,仿佛那是最后的审判。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苍白而严肃的脸。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像巨石砸在程野的心上。
“手术……暂时保住了生命体征。”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没有丝毫轻松,“但是……”
这个“但是”让程野和周美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伤者颅脑损伤极其严重,尤其是右侧额颞部。我们虽然清除了大部分血肿,但脑组织挫裂伤范围很大,弥漫性轴索损伤严重。术中出现多次血压骤降、心跳停止,虽然抢救回来了,但脑部缺氧时间过长……”
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更委婉的词语,但最终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程野和周美娟惨白的脸。
“目前,伤者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自主呼吸微弱,完全依赖呼吸机。脑干反射极其微弱,对任何外界刺激都没有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却像是一把冰冷的铁钳,扼住了程野的喉咙。
“根据临床指征和初步评估……许薇小姐,极有可能……已经进入了持续性植物状态。”
嗡——!
程野的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再次栽倒。周美娟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尖叫,整个人瘫软下去,被旁边的律师和赶来的护士扶住。
植物状态……
这四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程野的耳膜,穿透颅骨,将他的大脑连同灵魂一起冻结、刺穿!
他听不懂后面医生说的什么“格拉斯哥评分极低”、“脑电图显示广泛弥漫性慢波”、“需要依靠管道维持营养”……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医生那张不断开合的嘴唇上,聚焦在那宣判了许薇“死刑”的四个字上。
那个永远精致、永远踩着高跟鞋、永远用冷静理智包裹自己的许薇……那个会在被骂后咬破嘴唇、会偷偷穿匡威鞋、会笨拙煮泡面的许薇……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血肉之躯把他推开,自己撞向死神的许薇……变成了……植物人?
“不……不可能……”程野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攫住医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医生!你再看看!再看看!她……她之前还咬嘴唇了!在救护车上!我看见了!她听见我说话了!她一定听见了!她还有反应!!”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慌而拔高、变形。
医生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同情和无奈,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程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深度脑损伤的情况下,一些无意识的肌肉抽动或生理反射,并不能代表意识的存在。咬唇的动作,很可能……只是一种脊髓水平的反射,或者……是你极度悲伤下的错觉。”
错觉?
程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清晰地记得救护车上,那抹刺目的、被咬破的血红!那是他确认她还“活着”的唯一标识!现在,连这唯一的标识,都被宣判为……错觉?
巨大的绝望如同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灭顶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旋转、崩塌,只剩下惨白灯光下医生那张悲悯却残酷的脸,和手术室紧闭大门反射出的、自己那如同鬼魅般苍白扭曲的影子。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从手术室里出来。上面的人被各种管子、线路缠绕着,脸色灰败,毫无生气,只有氧气面罩上极其微弱的雾气,证明着这具躯体还有一丝气息。
程野的目光死死黏在许薇脸上,黏在她那紧闭的双眼和被氧气面罩覆盖的唇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碰碰她,指尖却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颓然垂下。
“病人需要立刻转入ICU(重症监护室)密切观察。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程野和瘫软的周美娟,疲惫地转身离开。
移动病床被快速推走,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程野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走向ICU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厚重隔离门。
门开了,又关上。他再次被隔绝在外。这一次,连那微弱的雾气也看不见了。
冰冷的蓝色塑料椅就在旁边。程野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去,脊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低着头,双手插进自己汗湿凌乱的头发里,用力地抓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走廊里惨白的光线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身上。周美娟被律师搀扶着,在远处低声啜泣咒骂着什么,声音忽远忽近,模糊不清。值班护士台的电话偶尔响起,声音也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天快亮了,也许只是错觉。ICU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无菌隔离衣的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神情比刚才更加凝重。
“许薇家属?”医生的目光扫过周美娟,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周美娟立刻扑了过去:“医生!我是她妈妈!我女儿怎么样了?啊?有没有好转?”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目前的情况说明和病危通知书,请你们看一下。伤者的情况……非常非常不乐观。”
周美娟颤抖着手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悲鸣,文件散落一地。律师连忙蹲下去捡。
医生继续用平稳却残酷的语气说着:“颅压持续升高,ICP监测仪数值一直在危险线上方。脑水肿严重,压迫脑干,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呼吸心跳骤停。并且,由于严重创伤和长时间低血压,她的多脏器功能都在衰竭边缘,尤其是肾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低着头的程野,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以伤者目前的情况,任何积极的抢救措施,比如开颅减压、强效升压药物、持续的CRRT(连续肾脏替代治疗)、甚至是ECMO(体外膜肺氧合),对她来说都可能是巨大的痛苦,而且……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更大可能是延长她在无意识状态下的痛苦,最终……人财两空。”
周美娟猛地抬头,尖声道:“不行!必须救!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多少钱我们都出!一定要救活薇薇!她不能死!她不能变成植物人!我们许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某种扭曲的坚持而尖锐刺耳。
一直如同雕塑般的程野,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周美娟和医生都看了过去。
只一眼,周美娟就倒抽了一口冷气,连旁边的律师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惨白的灯光下,程野那张原本年轻、带着几分桀骜和疲惫的脸上,一夜之间,竟已遍布了霜雪般的痕迹!原本浓密的黑发,从额角、鬓边开始,大片大片地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那灰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爬满了他的双鬓,甚至侵染了头顶!仿佛有无形的手,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强行抽走了他生命里所有的颜色和活力!
而比这满头霜雪更令人心悸的,是他此刻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愤怒、绝望、疯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枯井般的死寂。那死寂里沉淀着巨大的痛苦,却又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像火山喷发后凝固的岩浆,炽热的内核被冰冷的绝望外壳死死封住。
“救?”程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平静得诡异,“周美娟,你是想救她的命,还是想救你们许家的面子?”
他慢慢站起身,满头刺眼的白发在灯光下像一丛燃烧殆尽的灰烬。他无视周美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一步一步,走到医生面前。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他伸出手,那只手同样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灰尘,还在微微颤抖,却稳稳地指向医生手里最后那份文件。
“放弃过度抢救知情同意书,是吗?”程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给我笔。”
“程野!你敢!”周美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过来,试图抢夺那份文件,“我是她妈妈!我不同意!你不能签!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想害死薇薇!你……”
程野猛地侧身,躲开了周美娟的撕扯。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布满血丝、带着诡异平静的眼睛只看着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笔。给我。”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东西,让见惯了生死的医生都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一种在深渊边缘走过,看透了一切虚妄后的决绝。
医生沉默了几秒,最终,将一支黑色的签字笔,递到了程野那只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的手中。
笔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
程野的目光落在“放弃过度抢救”那几个冰冷刺目的黑体字上。他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剧烈的颤抖通过笔杆清晰地传递出来。
放弃……
放弃那些能暂时维持生命体征、却可能带来巨大痛苦的机器和药物……
放弃那些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放弃……他过去所坚信的,只要拼尽全力就一定能抓住的“终身合同”……
“薇薇……”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到极致的低唤,像濒死野兽的最后呜咽。
下一秒,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荒芜的平静。颤抖的笔尖,带着千钧重负,带着剜心剔骨的痛,带着一个男人用全部生命做出的承诺,在纸页的右下角,重重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程野。
两个字,力透纸背,如同刻在墓碑上的铭文。
笔,从他脱力的手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滚了几圈,停住。
薇薇,我一定会拼尽所能救你。但却不愿让你遭受极端的痛苦,放弃过度抢救的同意书,我,签了。希望你不要恨我。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美娟压抑的、崩溃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程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崩溃的周美娟,越过惊愕的律师,越过表情复杂的医生,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他与许薇的ICU厚重隔离门上。
门内,是他用尽生命去恨过、爱过,如今却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守护的女人。
门外,是他一夜白头,亲手签下了放弃“抢救”、选择“守护”的余生。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根部——那个曾经戴着婚戒、后来只剩下转打火机习惯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他布满血丝、死寂一片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又以一种更坚韧、更绝望的方式,重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