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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体不太好?”

沈砚辞抬眼,一字一句复述,声线不高,尾音却落得极清。

啪嗒——手机被他扣灭在桌面,指尖在玻璃边缘敲了一下。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偏了偏头,视线落在江洵身上,嘴角像有一丝笑意,“身体不好,还喷香水?”

空气像被压低了一寸。

江洵心口猛地一空,笑意没能完全撑住,只好把眼帘柔柔垂下,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

右手沿左腕的脉口缓缓上移到虎口,又放回去。

别抬头。

不能看他。

江洵心里想。

喉间紧了紧,他极轻地咳了两声,把呼吸调回正常的频率。

“怕见面太仓促,礼数不到。”他温声解释,语气不急不缓,“出门前喷了一下,很淡。如果大家不舒服,我一会儿去洗掉,抱歉。”

江洵把错认到自己身上,退了一步。

他习惯这样,总是把解决方式放在前面,这样大家都很体面。

虽然江洵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都迟到半小时了还有什么礼数周不周到可言。

“你最好是。”

沈砚辞的语调不重,凉意却毫不遮掩。

… …都隔着两个人了,还能闻到?

江洵盯着自己脚背发呆,脑子飞速运转。

不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沈砚辞是狗鼻子吗?

应该闻不出来是他买的香水吧。

闻出来了怎么办?

当年可是言之凿凿地说把他送的东西全还回去了,那这瓶香水怎么办?

就说自己后来又买了?

那之前自己可是很看不上这香水啊,这什么逻辑?

不能想那么细了。

此刻不必诚实。

那沈砚辞要干什么?要打一架吗?

不行,不能这么想。

江洵舌尖抵了一下虎牙,指尖在红绳的绳结处轻轻一按,没出声。

“哎呀,不要这样嘛。”顾瑶笑着把气口接住,声音甜甜的,“我觉得江老师挺有礼貌的,一进门就跟我们点头打招呼。香水也很好闻!况且江老师要是身体真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包里药可全。”

“瑶瑶也太贴心了!”何晓彤立刻搭话,语气活络,“教科书级好女人,我得抱走一个。”

“晓彤姐!”

顾瑶耳尖一下红了。

【!江洵和沈砚辞什么情况?之前宋越说话是因为江洵迟到了,现在道歉了,沈砚辞还揪着是什么意思?】

【说明人家沈砚辞看破江洵了,本质上江洵就是个死绿茶】

【楼上生活不如意吧,我女神都这么诚恳了】

【江洵离沈砚辞那么远还能被闻到??】

【不是,我真感觉这俩认识,咋这么奇怪呢】

【沈砚辞才奇怪吧,对江洵这么冲】

【诶哟何晓彤啥意思!好女人我必备是吧,嗯嗯各位我有点想… …】

【我细品,我也想… …】

【你们不觉得沈砚辞和江洵也… …】

【我再看看,再看看决定磕哪对哈哈… …哈哈… …】

窗帘缝里落下来的光在地毯上铺了一道浅浅的亮,几只行李箱的轮廓被勾出来。

初次见面的生涩像找到了去处,缓缓往下泄。

顾瑶抱起膝盖,把玻璃杯在腿上轻轻一敲,叮叮两声,仿佛召唤铃声。

“咱们说会儿话呗?”她眨了下眼睛,笑得无辜,“刚才进门不都挺热情的吗?怎么现在都不吭声啦。要一起住一个月呢。”

沙发另一侧,林子墨把高脚杯送到唇边,微微仰头,红酒晃了下,配上她眼尾那抹懒意,像夜晚的猫。

“你们谁想喝?”她舔了下唇角,红得像她刚喝下去的酒,“我带了一箱。”

“欸?”何晓彤一愣,皱了皱眉,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了一圈,“可是我们不是刚刚转过厨房吗?除了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基本调料,哪有什么酒啊?林老师你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哦,这个啊,我自带的。”林子墨回以一个微笑,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苏清雅,“我带了一箱,整整一个行李箱的红酒,不够还能补,我家离这里不远,喝完了随时可以拿。”

“可以给我来一点尝尝吗?”江洵举起了右手,颇为乖巧的姿态,“麻烦林老师了。”

林子墨抱臂看了眼他,随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的样子。

“身体不好。”沈砚辞看着二人的互动冷笑开口,“我记得你刚说过。”

“确实状态一般,只是想向林老师讨一小杯见识见识。”江洵歪头看了眼对方,“刚才多有冒昧,让您操心了。”

两人之间电光火石的一击,听得顾瑶不禁眨了眨眼。

“那也别干喝酒啊!”她兴致勃勃地接茬,“有没有下酒菜?”

“… …还是少喝点吧。”苏清雅始终没有参与太多,但她的视线一直锁在林子墨身上,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却透着不容置疑,“喝酒对身体终归不太好。”

林子墨抬起酒杯,微微一笑,朝她遥遥举了举:“红酒不醉人。Cheers。”

气氛在这几人的一来一回里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就在这有点微妙的气氛里,有人把话题扯向了务实的方向。

“要不要先去买菜?”宋越开口,言简意赅,“厨房空得很。原本想说点外卖,但既然大家都在,自己做也好。”

“你们谁会做饭?”林皓看了眼何晓彤,扶了扶眼镜才又开口,“我倒是会一点。”

“我也会。”江洵立刻举手,落点谦和,“不过都是些家常的。”

“就不劳你了。”沈砚辞紧接着落音,平平淡淡,“你看起来不像会下厨的。”

江洵的目光落在了沈砚辞身上。

这个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看起来不像会下厨的吗?

只不过是因为做饭的时候状态不好,情绪不好,天气不好,食材不好,厨具不好,昨晚没睡好,沈砚辞捣乱,手抖了,心慌了,头疼,肚子疼… …

那也不能证明他不会做饭啊?

江洵把这口气咽回去,嘴角依旧含着笑。

他给沈砚辞做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仔细想来不过区区三次。

第一次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沈砚辞生日。

那时候,还是二人浓情蜜意,不分你我的日子。

外头还飘着薄雪,窗外的树枝像被糖霜裹了一层,一动不动地伸展在冬日的灰白天色里。

他们在沈砚辞租住的公寓里,但是不知是否因为公寓的供暖系统出现了问题,屋内的温度始终上不来。

江洵围着围裙,手脚却热得不行,一头扎在厨房台面前,像是在参加什么极其重要的烘焙比赛。

“你就坐着别动啊。”江洵一边忙活着搅拌面糊,一边转头嘱咐,“今天我给你做蛋糕。”

沈砚辞靠在餐桌边,手中捧着一杯温水,眼神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含着笑意。

“我只是觉得… …你是不是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别打击我。”江洵假装瞪了他一眼,又低头打蛋、加糖、筛面粉,动作手忙脚乱却满脸认真,嘴里还念叨着视频里学来的流程。

他从不擅长做甜点,平日里连热牛奶都懒得搅拌。

但这次不同。

沈砚辞看着他,眼神一寸寸变得柔软。

那种被认真对待,被珍惜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难得。

江洵像一只兴奋的金毛犬,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奶油沾到鼻尖都没发现。

沈砚辞走过去,用拇指替他擦掉,手却没收回来。

他靠得很近,呼吸都被厨房里浓郁的甜香裹着,像是要将人吞没的蜜糖陷阱。

江洵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一切都很安静,连厨房定时器的滴答声都像被拉得无限缓慢。

两人就这么靠在厨房台前,动作没继续,语言也停下了。

只剩下呼吸之间轻微的碰撞。

气氛就这样,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变得粘稠了起来。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沈砚辞低声问,声音轻得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抽出来的。

江洵没说话,只是放下了刮刀,缓缓贴近他,一点一点凑过去。

“不是你先靠过来的吗?学长?”

“少套近乎。”

几乎是话语落地的瞬间,江洵吻了上去。

沈砚辞没有躲开。

本是要分开的唇,却随着彼此的动作,变得黏连而无法割舍。

他们在厨房狭小的空间里贴近、缠绕,腰侧抵着橱柜,背后是ipad里还在播放的视频教程,散落的碟碗和搅拌棒。

江洵的手沿着沈砚辞的腰向上探去,指尖一路掠过熟悉的温度。

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肩膀碰撞,鼻息温热。

江洵轻咬他的下唇,低声道:“蛋糕怎么办?”

沈砚辞低笑了一声,手却没停:“还有闲心管这个?”

有盘子被撞倒的声音,咚一声落地,接着是一阵没忍住的轻笑和压低的喘息。

烤箱的提示灯在背景里亮起又熄灭。

可他们谁都顾不上了。

厨房的灯光是温柔的橘色,罩在江洵发梢上,柔和得像一团夜色里的火苗。

那天的蛋糕,最后自然是没成型的。

面糊塌了,奶油打发得太狠,连颜色都奇奇怪怪的。

可沈砚辞还是咬了一口,咽下去后表情复杂。

江洵则靠着厨房台子,一边笑一边问:“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 …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沈砚辞瞥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把那块蛋糕扔进垃圾桶。

窗外的雪落得很小,像细盐撒落屋檐。

他们在一地混乱的厨房中相拥,那时的爱是莽撞、热烈的,是不知疲倦、不求结果的全部投入。

他们都以为,那样的夜晚,会重复很多年。

啧啧啧。

江洵摇了摇头。

想起这些蜜里调油的记忆他就牙齿发酸。

第二次,是沈砚辞难得大发慈悲地来到江洵的公寓。

那会儿他们在加拿大,冬天还没正式来,天却早已黑得过分。

城市像是被一层灰蓝色的纱罩着,灯光都显得寂寥。

彼时两人学业正紧,沈砚辞刚刚忙完一个重头项目,疲倦又空虚。

或许带着点想要“补偿”的意味,或者只是心血来潮,他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拎着外套和咖啡,坐了三个小时的车,站到了江洵公寓门口。

“想我吗?”

电话接通后,他倚着冷风中的门柱,语气吊儿郎当。

“想啊,但又见不了。”

江洵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些无奈和疲惫。

他正半瘫在阳台的躺椅上,手里握着手机,面前的电脑里是堆得看不见尽头的参考网页和堆积如山的论文材料,“我还以为你得至少再跟我冷战个三天,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听到沈砚辞的声音。

毕竟就在前一晚,他们才大吵一架。

当然了,无非是江洵那几句沈砚辞早已听腻的话:

“你怎么又不回我消息?”

“昨晚你去哪了?为什么你的手机定位不在你家。”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下?”

“你到底还把这段关系当回事吗?”

“我真的不想再猜了,我求你了,好吗?”

在沈砚辞看来,这些不过是江洵的惯常烦人——占有欲太重,控制欲太强,没完没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从不愿意低头。

于是干脆把手机关掉,断了所有联系。

沈砚辞不是不知道江洵会焦虑,会胡思乱想,但是最后江洵还是会乖乖认输。

毕竟,这样的循环早已发生过太多次。

江洵也早就习惯了。

他甚至默认沈砚辞不会在三天内主动联系他——尽管每次他都会狠下心来发那句“超过三天不回我就当你默认分手”。

但结局无一例外,最后都变成江洵求沈砚辞理一下他。

所以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竟是欢喜。

“我在你楼下。”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却比从前多了一丝真实,“下来给我开门。”

江洵愣了一下,下意识从阳台探头往下看去。

夜色中,沈砚辞穿着深灰色风衣,站在公寓门口,另一只手插在兜里,低头在踩地上的落叶。

他好像从没变过——一张脸天生就有种漠然的冷意,但又因这份不在意显得格外牵人心神。

江洵快步冲下楼。

门一开,沈砚辞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眼底有点疲倦,像是刚从哪里走了很远的路。

江洵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咖啡,然后往公寓大厅里让了一步。

“进来吧,风挺大。”

沈砚辞换了鞋,随着江洵走入电梯,然后进入熟悉的屋子,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甚至有些太一样了。

还是那个有点凌乱的沙发,一旁落着半本翻到中间的小说。

桌上还留着没吃完的速食意面,和一罐没拧紧的可乐。

“你吃了吗?”江洵突然开口,语气小心翼翼。

沈砚辞“嗯”了一声:“没什么胃口。”

江洵便一拍手掌:“那我做点吧——你上次说喜欢那家Fusion餐厅的黄牛肉和擂椒皮蛋,我试试。”

他有些兴奋,甚至连围裙都系得格外利索。

厨房里响起他手忙脚乱搜索菜谱的声音,还有锅铲与案板碰撞的清脆动静。

沈砚辞没有进厨房,只是靠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那杯快凉的咖啡,目光淡淡地落在江洵背上。

他瘦了。

或者说,是离上次沈砚辞看到他的时候瘦太多了。

江洵动作很快,但显然不够熟练。

牛肉切得太厚,炒的时候又怕不熟,火候没掌握好;青椒切得过细,翻炒时粘锅;皮蛋的腥味压不住,他硬是加了太多的料酒和蒜末。

整整一个小时,厨房里烟气腾腾。

当那盘颜色重得发黑的小炒黄牛肉和绿中带灰的擂椒皮蛋被端上桌时,沈砚辞的眼睛重重闭上。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就是报应。

但是他还是动了筷子。

牛肉老得嚼不动,咸得舌头发麻;皮蛋的腥气和蒜末的辛辣交缠,像是两种不兼容的情绪拼命碰撞。

“… …你别吃了。”江洵终于忍不住苦笑一声,把筷子放下,声音轻得快听不清,“我很久没做饭了。”

沈砚辞也轻笑了一下,把最后那口艰难咽下去的牛肉吞了:“知道难吃就别做了。”

“我跟着教程走的。”

“我看到了。”沈砚辞顿了顿,似乎真的想说什么,最后只轻声道,“但是你做的太咸了。”

江洵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江洵也知道这顿饭不会让他们彼此好过些,也填不平那些已经出现的缝隙。

但他还是想做,还是想… …好好爱他一次。

哪怕只是在一个很平凡、甚至失败的日子里。

第三次,这是他们相恋的第五年。

也是最后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里,两人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争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就像一场将雪覆盖在枝头的暴风,慢慢压弯了整棵树,却悄无声息。

江洵还保留着“男朋友”这个身份,只是这称谓在现实里越来越虚空。

他早已记不清上一次和沈砚辞真正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不再亲吻,不再拥抱。

甚至连对视,都是短促而尴尬的。

沈砚辞几乎不再碰他。

江洵不是没有问过:“你到底还爱我吗?为什么会不想和我做?”

沈砚辞总是冷淡地看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你太敏感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江洵像抓住一根稻草,“一年半了,沈砚辞,我们两个之间都没有——”

“我累了。”沈砚辞说,“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的事情。”

“你是说,我成了你生活的负担?”

没有回答。

只有沉默,像缓缓升起的雾气,包裹住整个房间。

江洵痛苦又无助。

他反思过,无数次地在深夜里翻来覆去,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也试着后退,给沈砚辞所谓的“自由”。

后来的整整半年,他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一次,像是刻意退出一般,等待沈砚辞主动靠近。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天,是冬天。

多伦多下着大雪,路边的树枝都压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江洵拖着几乎撑不下去的身体从图书馆离开,看了眼手机里去往dt的最后一班火车,还是决定最后再主动看一次沈砚辞吧。

沈砚辞对于江洵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随意的让他进了门,然后低头继续敲着键盘。

“我今天做饭,”江洵说,“你之前想吃的和牛,配点honey garlic bread。”

沈砚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江洵把围裙系得整整齐齐,像是回到他们初识时那样兴致勃勃。

他没等回应,就径自走向厨房。

动作有些急,像是生怕对方会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别做了。

这是江洵来之前就想好的。

他记得,两年前他们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沈砚辞点了medium rare的牛排,配上蒜香浓郁的黄油面包。

这一次,他非常认真。

牛排煎得刚刚好,肉汁在盘里泛着温润的光。

面包烘得焦脆,表皮裂着浅金色的纹。

香气弥漫在厨房与客厅之间,仿佛那个曾经热恋的冬天再次回来。

当他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沈砚辞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埋头看文件。

江洵没催,只是低头吃起来,一口一口,几乎是机械地咀嚼和咽下。

他胃不好,吃得慢,一边咽一边轻轻揉着腹部,却还是把整份牛排和面包吃完了。

沈砚辞仍旧没动筷,桌上的另一盘食物被灯光照得略微发凉。

江洵的泪几乎在瞬间就落下了。

他抬头看了眼沈砚辞,认命般地将对方的食物一同吃下去了。

“何必呢?”良久之后,似乎是看不惯江洵自虐一般的行为,沈砚辞终究是开口了。

“挺好吃的。”江洵只是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下一秒他起身,踉跄着进了洗手间。

刚关上门,整个人就撑不住地弯下了腰。

江洵跪在马桶前,胃里翻江倒海,吐得连胆汁都快卷出来,眼前发黑,指节泛白。

屋子安静得能听见风刮过窗户的声音。

雪一片片地砸在玻璃上,像时间在这里缓慢又决绝地消逝。

但他吐得异常安静,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他的身体早就不允许他吃这么多了,甚至说,他在近两年里,都是实在挺不住了才堪堪吃下些食物进行身体的最基本运作——这些年,压力、失眠、焦虑、心里难以说清的痛苦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江洵的胃,是最先投降的。

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与隐约的呕吐声。

客厅中,沈砚辞不动声色地打开音响,连接上自己的手机。

Harman Kardon Aura Studio 4 的灯光缓缓亮起,像冰雪里的一朵蓝莲。

音乐响起,是一首他们曾经反复听过的老歌“Five hundreds miles”,节奏舒缓,旋律沉静,几乎让人心碎。

江洵靠在马桶边,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水渍。

他看着瓷砖缝间的水渍发呆,突然笑了。

笑得很轻,像是苦涩的自嘲,又像是在承认什么残酷的现实。

沈砚辞没有过来。

没有一句话,更不用说渴求一杯热水了。

只有他喜欢的音乐,一首安静得令人感到遥远的老歌,在空旷的客厅里,继续播放。

屋外的漫天大雪,像极了这一段感情的最后形状。

江洵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争吵的必要了。

连解释、连愤怒、连挽留,都变得毫无意义。

那天晚上,沈砚辞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江洵坐在沙发上,身边放着的是他多年前送给沈砚辞的玩偶。

看着雪一片一片地落下。

“以后你跟我吧,他那个人,也不懂怎么照顾你。”

江洵是这么对着玩偶熊说的。

他忽然想起,他们最开始在一起的那个冬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街灯昏黄,雪花像羽毛一样无声地落下,扑在衣领、头发上,转瞬即化。

寒风钻进衣缝,冻得人直打哆嗦。

江洵那天心情很差,连话都不想说。

沈砚辞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陪着他走——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尽头,两人就那么肩并肩,慢慢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围巾是江洵买的,只够一个人用,沈砚辞原本不肯戴。

但他拗不过江洵,只能低头,一同套进了那条短短的围巾里。

围巾绕过两人的脖子,带着一股不熟练的生疏和某种被刻意克制的亲昵。

江洵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这还是沈砚辞看江洵实在太冷了去买的。

沈砚辞则握住了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像在用力传递一点温度,也像是想把江洵从情绪的漩涡里一点点拽出来。

他们谁都没讲话,只是任由雪落满发梢、落在围巾上,落进掌心之间。

那一刻,世界那么安静,连心跳都像被雪包裹住,沉沉的,柔柔的。

江洵那时真的以为,他们会走很久很久。

可如今,他还站在这场雪里。

只是沈砚辞早就走远了,连脚印都被雪抹平了。

明明天气是那么冷。

只不过那时的他,心里是暖的。

现在,剩下了什么呢?

他们的第五年,终于到了终点。

“我也会做饭!”

顾瑶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打断了江洵刚刚翻腾到一半的心烦意乱,胃中几乎要开始翻涌了,但是好在,一切安稳。

他回过神,就撞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对方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任何暗流涌动,还凑上来笑眯眯地提议:“那我们做饭呗?”

江洵刚要回话,头顶就落下一道清冷的男声:

“我也会。”

沈砚辞眉头轻皱,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江洵就算了吧。”

江洵几乎是想要翻一个白眼送给沈砚辞了,他可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的交集,自己心情好想要恶心对方除外。

尤其是他刚刚回忆起了那些恶心人的记忆。

心情爆烂。

“猜拳吧。”何晓彤看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眼神灵活地在几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笑着打圆场,“输了的去做饭,赢的去买菜。”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四个人一组,两男两女,也方便节目拍镜头嘛。”

这个提议轻松又合理,大家自然都点头同意。

江洵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绝对不能和沈砚辞同组,哪怕是下水道清掏小队他也愿意接受别的搭档。

然而命运显然对他的请求做了一个嘲讽式的回复。

分组结果很快公布:

他,沈砚辞,林子墨,苏清雅。

去买菜。

“… …”

红绳在腕上轻轻一动。

没事,先把局面变成清单,任务比情绪安全。

江洵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转身回到沙发边,笑意干净:“那大家写个单子吧,想吃什么提前列好。”

【江洵怎么笑的这么勉强?】

【我还是在纠结江洵是不是昼眠女神】

【不是,沈砚辞有点太爹味了吧】

【我早说他俩认识,但是没有证据】

【你们不觉得,苏清雅和林子墨也有点问题吗?】

【妹啊,那照你这么说,顾瑶和宋越也有点问题】

【这个是恋综吗?我走错了?氛围咋这么奇怪】

【不是说何晓彤和林皓是多年好友吗?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太熟捏】

【我靠,我记得林子墨!那个运动员!你们谁记得!因为旧伤复发导致在奥运前夕被换下来的那个!】

【我记得!我当时觉得她好惨,为啥会突然旧伤复发啊】

【我开始只是以为江洵和沈砚辞很奇怪,但是看到现在我怎么感觉大家都… …】

【顾瑶这种劣迹艺人咋还能上综艺呢?没人记得顾瑶做了啥事吗】

【被包养这件事早就被澄清了好不好,那是经纪公司逼她的呀】

【出道这么多年那么多好资源白来的?顾瑶就是有金主,说什么经纪公司都是挽尊】

【别黑了,人家影后好吗?演技在这还差资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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