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带着仪仗的威严。苏珩穿着件紫色官袍，腰束玉带，面容清癯，乍一看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口古井，藏着不见底的阴狠。
“就是你？”苏珩的目光落在夜离身上，带着审视，“把朕的药洒了？”
“属下罪该万死。”夜离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脊背，“属下愿重新为陛下煎药。”
苏珩没说话，围着她缓缓转了一圈，突然停在她身后，声音轻得像耳语：“柳氏的女儿，果然和她娘一样，有双勾人的眼睛。”
夜离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他认出她了！
她猛地抬头，毒针已经抵在掌心，却在看清苏珩眼底的笑意时，硬生生停住了——那笑意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诡异的纵容，像在看一只跳梁的小丑。
“苏大人说笑了。”她垂下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属下听不懂。”
苏珩笑了，转身对王院判说：“既然是新人，难免犯错。让她重新煎药吧，朕等着用。”
王院判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苏珩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却只能躬身应是。
夜离重新走进小厨房，生火、加水、放药，动作慢得像在拖延时间。她的脑子乱得像团麻——苏珩认出了她，却不动手，他究竟想干什么？
“需要帮忙吗？”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夜离猛地回头，殷烬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穿着件玄色常服，外面罩着件同色披风，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正是她上次给他的那枚骨医庐信物。
“你怎么来了？”她压低声音，心跳得像擂鼓。太医院到处是玄药司的眼线，他这时候出现，简直是自投罗网。
“来看你有没有被人毒死。”殷烬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将外面的风雪和窥探的目光都关在了门外。他走到灶台边，看着翻滚的药汤，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苏珩没为难你？”
他的指尖带着外面的寒气，却烫得她头皮发麻。夜离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药架上，几包药材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轻响。
“不关你的事。”她别开视线，脸颊却像被火烤过一样烫。
殷烬笑了，弯腰帮她捡药材，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空气里弥漫着药香，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像锅里慢慢熬开的糖浆，黏稠而灼热。
“他认出你了，为什么不动手？”殷烬的声音低沉，带着担忧，“这老狐狸肯定没安好心。”
夜离摇摇头，她也想不明白。苏珩的眼神像张网，看似宽松，却处处透着算计，让她浑身不舒服。
“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骨医庐的血债，我会让他一点一点还清。”
殷烬看着她眼底的恨意，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宽，带着龙涎香和淡淡的药味，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和算计。
夜离的身体僵住了，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像擂鼓一样，震得她心慌意乱。她想推开他，手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披风，指尖都泛白了。
“别怕。”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淌过她冰封的心脏。这些年，她像条孤独的蛇，在黑暗里舔舐伤口，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别怕”。眼眶突然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披风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殷烬感觉到了，搂得更紧了些，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披风，像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药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散发出浓郁的药香。小厨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飘落的雪花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离才渐渐平静下来，推开他，脸颊红得像火烧。“药好了。”她转身去关火，不敢看他的眼睛。
殷烬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的冰冷和狠戾都融化了，只剩下温柔，像初春的阳光，一点点驱散了寒冬的冰雪。
他知道，这个骨医庐的小疯子，已经悄悄闯进了他的心里。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