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压压的，乌沉的云聚集在一起，风雨雨来。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只怕大雨倾盆。人遇风雨，第一时间都是躲避逃离，没有人会主动迎接困难，除非，万不得已，无可奈何。
许清然给黎芊芊设下的，就是她的无可奈何。
风起雨落，街道上没有带伞的行人抱头四窜，许清然没兴趣再继续看这些人的狼狈，刚收回视线，门外就传来一声铃响。
许清然没有立即开门，任由那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门铃声从一开始的急促到后面越发微弱，几近消失之时，门终于开了。
雨下得太大，仅仅只是从下车到跑过来的距离，就足以把黎芊芊从上到下，浇得透顶。
水珠一滴一滴从柔顺的发尾凝结而下，落在地面积起一滩。湿掉的衣裳黏在身上，湿冷传进四肢百骸，冻得黎芊芊面色惨白，连那双大大的，圆圆的漂亮得像狐狸一样的眼睛里也带着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像是被雨水冲刷到快要凋零的艳丽玫瑰。
“许总。”黎芊芊站得笔直，只有垂在身下握紧的手指才泄露一点她的压抑，“我来和你谈谈。”
“进来。”许清然转身走进客厅。
许清然那风轻云淡的神情让黎芊芊一路上死死控制的愤怒在崩溃的边缘。
可是她不能。
她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和他抗衡，他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许总。”黎芊芊闭了闭眼，叫了他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因为你我过去的恩怨，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何必要牵扯无辜的人？”
许清然站定停下，轻笑了下，“牵扯无辜的人？怎么，我只是把你过去对我做的事一一还给你，你就接受不了了？”
黎芊芊抿了抿唇干涩的唇。
做为一个处在道德洼地的坏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没有可以指责他的理由。
当年她怎么设计的用清雪来要挟他，现在他只不过是以一模一样还给她而已，她有什么愤怒的理由？
人最怕的是感同身受。
感受到他当年的不得已和痛苦，就越发的对过去的自己深恶痛绝。
“可是我……”
可是她当年也是真心的想为清雪治病的，可是她现在已经受到惩罚了。
“无论如何，我当年也算救了清雪一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黎芊芊喉咙无比艰涩，“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就当我求你，请你发发善心，这次高抬贵手，放吴哥一马，他还有孩子要养，过得很不容易……”
“发发善心？黎芊芊，我也想发发善心……”许清然忆及当年的痛苦，“当年我也曾经求过你，你可有对我发过善心。”
说来说去，他就是过不去，就是恨。恨当年被剥落层层自尊的自己，恨无可奈何的自己。可最恨的……
徐峰其实说得没错，黎芊芊家破人亡，已经受够了报应，他还有什么不解恨的？他应该和黎芊芊再无瓜葛，何必再用这种卑鄙无耻的算计？
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只存在不过一秒。
过去七年，他靠着对黎芊芊的恨意走到今日，午夜梦回脑海里都是她的身影。
他和她，这辈子就应该不死不休，怎么可能再无瓜葛？
“你要明白，我对你永远不可能有善心。”许清然微微一哂，“你这种人，就应该一辈子活在地狱里，被所有人背弃，怎么还敢奢求别人对你大发慈悲呢？”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挑了挑眉：“哦对了，你的好同学韩易安刚刚签下了一份协议，这份协议意味着，他选择了事业放弃了心爱的你。”
他提起韩易安，黎芊芊想起在来的路上收到韩易安发来的一条微信，抱歉地告诉她，明天不能和她一起吃饭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么。
黎芊芊不蠢，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其实她没有觉得韩易安喜欢自己，韩易安这样选择也无可厚非罢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对韩易安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就算他曾经表现出了对她有那么一点的特别。
只是不被选择的事实总是太残忍。
许清然把这份残忍展现到极致。
“黎芊芊，你落魄后一路走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真心对你的朋友，你就该知道你有多失败。”许清然一字一句，冷笑地说出事实，“你以为韩易安有多喜欢你，但在前程与你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前程。因为你黎芊芊不值得任何一个人付出真心，也不会有任何人会选择你。亲朋背弃，无人可依，这就是你黎芊芊的下场——”
“啪”，响亮的一声耳光飘散在偌大的客厅里。
黎芊芊伸着发麻的手心，强忍住颤抖硬声说：“那又如何。我黎芊芊从来不需要被人选择，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打出这一巴掌就是因为她愤怒。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她。
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没有任何人，可以高高在上的一再折辱她。
“这一巴掌告诉你，我就是这么坏，又怎么了？”黎芊芊抬了抬下巴，努力睁大眼睛，“你一步步算计我，针对我，打压我。我知道背后一定有你想达成的目的。”
许清然被这一巴掌打偏，却丝毫不在意，“肆无忌惮地给我一巴掌，也是知道我一定会容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