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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相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像蝶翼般极轻地颤了两颤,才缓缓掀起。起初目光是散的,像被晨雾漫过的湖面,蒙着层水汽,过了片刻才慢慢聚起焦点,落在易慧脸上。

那双眼失了往日的清亮,瞳仁蒙上一层灰翳,像久未擦拭的琉璃,望过来时没什么神采。

他看清了床边站着的是个陌生姑娘,苍白的唇瓣动了动,费了些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气音:“出去,这里不待客。”

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隔绝在外,透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易慧被这声驱赶撞得一怔,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手忙脚乱地想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她想说自己知道他的名字,想说自己看过他所有的故事,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陌生人的胡言乱语,甚至可能被当成疯子的呓语。

她的目光撞进他眼底,剩下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剧里偶尔闪过的警惕,也不是对陌生人的戒备,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像烧尽了的灰烬,风一吹就散,连点火星的余温都没剩下;又像干涸的河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再也映不出半分天光云影。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能被察觉的疲惫,只有一种彻底的空茫——对这世间万物,对这人来人往,再无半分留恋。

易慧的心脏骤然缩紧,疼得她指尖发麻,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剧里无论多狼狈的镜头,他眼里总还藏着点什么:或许是对过往的憾,或许是对故人的念,哪怕咳血咳得撕心裂肺,眼底也还燃着点对抗命运的火苗。

可眼前这双眼,什么都没有了。

空得像这间漏风的茅屋,像外面寂静的竹林,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不必留。

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等死亡,是在盼着死亡早点来,盼着这无边无际的煎熬能有个尽头。

“我……”易慧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只是想帮你。”

李相夷的眼皮又开始打架,显然连维持睁眼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他没接她的话,只是极轻地蹙了下眉,眉峰微动,像被这多余的声音扰了清静,又像是懒得再费口舌驱赶。

那点细微的情绪转瞬即逝,眼底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蹙眉只是错觉,只是风吹过水面的涟漪,片刻就归于平静。

他缓缓闭上眼,侧脸对着她,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像风中残烛的光晕。

那姿态像是在说:不必多言,我不在乎。

易慧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风从屋顶的破洞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埃,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看着他清瘦的侧脸,看着他颈后汗湿的发丝黏在皮肤上,看着他搭在被外的那只手——那只曾握剑划破长空、搅动风云的手,此刻连蜷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指节泛着青白。

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勇气,在这份深入骨髓的冷漠面前,都碎成了粉末。

她像个闯入别人葬礼的外人,捧着自以为珍贵的安慰,却发现连献上的资格都没有。

她慢慢后退,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令人心碎的寂静。

走到门口时,木门被风推得晃了晃,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声叹息,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沉入了永恒的睡眠。

易慧反手带上门,门板合上的瞬间,她靠在粗糙的木头上,顺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

竹林里的风卷着竹叶的清香吹过来,带着湿润的凉意,却吹不散她胸口的闷痛,像堵着块湿冷的棉絮。

她终于知道,屏幕上的心疼有多廉价。

隔着千里万里,隔着生死时空,她可以为他哭,可以为他骂编剧,可以写下满页的“意难平”,可当他真真切切躺在面前,用这样一双死寂的眼睛望着她时,她才明白,自己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茅屋里面,李相夷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再睁开。他能感觉到门口的气息消失了,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体内碧茶之毒隐隐的灼痛,像附骨的藤蔓,缠着五脏六腑。

也好。

他想。

少个人,少点麻烦。省得再费力气驱赶,省得再看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眼神——那些于他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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