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偏爱侧妃白芷，几乎是眼里心里只她一人。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白芷一介平民女子，竟是直接以侧妃之位入宫的。”
“什么？世家大族的千金刚入宫时大多只是普通的嫔妃，坐上贵妃位子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侧妃白芷究竟是何方人物，竟能让先皇如此看重。”谢昭京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白芷入宫后便很快诞下了皇嗣，也就是如今的百里决明。他先天体弱，因此更加受到先皇的疼爱。先皇留宿白芷殿内的次数越来越多，感情也越来越深厚，就好像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渐渐地，他冷落了百里溯。百里决明的出现，让百里溯这个天之骄子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李万机淡淡道，“他开始容不下百里决明，即使在白芷和百里决明已经明确表示与他争抢皇位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有给过百里决明好脸色。长大后，他的脾气愈发乖张，处事手段也变得狠辣起来，像没有感情的恶魔。”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不会去为了河州疫病一事鞠躬尽瘁？”谢昭京突然察觉到了佩兰话中异常，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李万机扬起了嘴角，伸手往谢昭京的头顶上揉了一把，称赞道：“说得不错。”
“那为什么百里决明还要让佩兰去重新抓药？”谢昭京沉了脸色，把头顶作乱的手掌拍了下来。
“如果佩兰有问题，那这正好也是个试探的机会，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百里决明没那么傻。如果佩兰所言句句属实，此番举动也不会寒了她的心，能让她更好地为百里决明做事。”
谢昭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望向远处的夕阳。
宫墙外的落日以终古不变的轨迹向下坠，宫内的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权贵们的书案旁点起了檀香，华清池水，琉璃瓦顶，深深宫邸，悄然将人性腐蚀殆尽。
“在想什么？”李万机偏过头问他。
“我在想，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己的长子想要了小儿子的命，当时先皇也一定没有料到吧。”谢昭京面无表情的说。
“料到了。”
“嗯？”
“正是因为料到了，所以才让百里溯顺利坐上了太子之位。虽然这在别人的眼里是理所应当，但这也是先皇稳住百里溯的缓兵之计。他了解白芷母子的想法，他也只是想让母子二人过上平常人家的生活。既然百里溯想要，那便让他拿去。”李万机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百里溯的野心，百里溯想要的，可远比这多得多。旧时多年不甘的积攒，他心里早已无法与白芷母子二人和解。”
“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如今百里溯已露出了踪迹，恐怕他没那么容易放过百里决明。百里决明未来还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如此。”谢昭京淡淡道，“他倒是个温润儒雅，颇有风度的。”
——
“什么？今日李万机进了清思殿？”百里溯脸色极其难看，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往案上一摔，吓得殿内全部人皆是齐齐跪下，噤若寒蝉。
“百里决明不是一向对外宣称清思殿不待客吗？怎么会偏偏为李万机敞开了大门？”
“殿下息怒！”侍从小心翼翼地劝道，眼角余光偷瞄着百里溯的反应，“说不定…说不定摄政王只是去探望三殿下的病情…”
“探望病情？”百里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哈哈笑了两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怎么，你当李万机闲出屁来了？在本宫面前上演叔侄情深？”
侍从语噎，一瞬间只觉心跳如雷，不敢再多言。摄政王与太子殿下不和已是明面上的事实，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殿下面前为摄政王找理由开脱！
百里溯冷哼，接过旁人递来的奏折，提笔蘸墨，正准备批阅。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就他一人？”
“还…还有…”侍从战战兢兢地开口。
“寻月阁的…不夜侯…”
百里溯提笔的手一顿。
不夜侯..？他怎么会和李万机在一起？
“不夜侯与摄政王二人离开清思殿后，便上了…摄政王的马车。”侍从磕磕巴巴地回答着，承受着百里溯怒火的他欲哭无泪，自己就不该为了邀功而禀报此事…
“好，很好。”百里溯怒极反笑，眼神阴狠，“原来那晚拒绝本宫抛出的橄榄枝的原因竟是搭上了李万机这条大船！”
“殿下切莫心急。”萧纪云缓缓走入殿内，安抚着百里溯的情绪，“不夜侯此人一向行事谨慎，自立为营，手持寻月阁在宣辰势力对峙中不偏不倚，自是有所考量，他所掌握的江湖信息网于摄政王于殿下皆不是能随随便便操控的了的。如果说摄政王的对立面是殿下您，那不夜侯的对立面可是整个朝廷…这种人，又怎会甘愿为摄政王所摆弄。”
“先生安好。”百里溯行了一礼，又说道，“可今日他与李万机一同…在宫中结伴而行。”
他望向萧纪云清明的双眼，隐藏了清思殿的事情。
因为在别人看来，百里决明就是个无心朝政的病秧子，根本不会成为他的阻碍。可他不会忘记，百里决明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嗣，也是留存下来的唯一能与他竞争帝位的人。他不允许朝廷中有百里决明的党羽死灰复燃。
“可他毕竟赴约了殿下的生辰宴。”萧纪云捋了捋胡须，与百里溯目光交汇，“近些日子，不夜侯多次露面并接触殿下与摄政王，想必是要有所选择了。若能得此人相助，殿下的统一大业指日可待，这江山终究是姓百里。”
“殿下…可要抓紧时机啊。”
百里溯目光明灭，负手而立。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问道：“吏部考核进行到哪了。”
“回殿下，据吏部上报，除户部尚书杨永宜以外，其余官员暂未发现过分逾矩行为。”萧纪云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