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尽头的密室充满了违和感。幽光界典型的光苔灯被改装成了类似地球电灯的形状，墙上钉着的图纸一半是灵光符文，另一半是俞瑾熟悉的化学方程式。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那台机器——青铜质地的基座上悬浮着三面相互反射的镜子，形成无限延伸的光学幻象。
“欢迎来到我的跨界实验室。”灰烬——或者说李玄——走向那台机器，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六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到访的光语者。”
云烁虚弱地靠在墙上，金色眼眸警惕地扫视房间：”你一直在…研究两个世界的联系？”
“不止研究。”李玄按下机器上的某个机关，三面镜子突然投射出立体影像，显示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十几个红点，”我在阻止一场灾难。”
俞瑾将昏迷的夜璃小心地放在铺着兽皮的矮榻上，注意到她左脸的黑色晶体已经停止蔓延。”什么灾难？”
李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中都装着不同颜色的发光物质。
“1945年7月16日，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他取出一个标记着”三位一体”的瓶子，里面的物质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人类第一次核试验。同一天，幽光界发生了有记录以来最强烈的暗蚀爆发。”
云烁突然站直身体：”壁画上那个装置…真的是原子弹？”
“不只是’真的’。”李玄将瓶子放入机器基座的凹槽，镜子中的影像立刻变为一朵蘑菇云的立体投影，”那次爆炸撕裂了两个世界间的屏障。暗瞳就是那时第一次窥见了地球。”
俞瑾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核爆炸影响了幽光界？”
“双向影响。”李玄敲击机器，画面切换到幽光界的景象，光之泉正在剧烈沸腾，”每次人类核试验，幽光界就会出现暗蚀爆发。反之亦然——”他指向墙上的一张图表，上面记录着幽光界重大事件与地球灾难的对应关系，”光之泉枯竭的十年，正好是地球古巴导弹危机到水门事件期间。”
云烁突然咳嗽起来，一团黑色物质溅在地上。李玄迅速走到他身边，用某种仪器扫描他的胸口，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暗蚀印记已经污染了灵核。”李玄的表情变得凝重，”你们来找双生花？”
俞瑾点头：”灰烬说它能暂时稳定灵核。”
“灰烬那老狐狸没告诉你代价。”李玄从架子上取下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到某页递给俞瑾，”双生花会加速记忆流失，尤其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部分。”
笔记上详细记录着某个林栖族战士使用双生花后的症状：第一天忘记界外语言，第三天忘记界外人物，第七天完全丧失跨界记忆…
“那云烁会…忘记我？”俞瑾的声音微微发颤。
“不止如此。”李玄指向云烁胸前的黑色纹路，”暗蚀印记正在吞噬他的记忆。如果再用双生花…他可能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云烁突然抓住工作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别的办法吗？”
李玄沉默片刻，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架。他取下一块水晶板，在上面快速绘制了几个符文，然后将其插入机器。镜子中的影像变为一个复杂的三维结构图，像是由无数光丝编织成的网络。
“灵光量子纠缠态。”李玄的声音带着某种宗教般的虔诚，”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能量签名。你的问题，光语者，是两个签名在你体内冲突。”
“那为什么我能适应？”
“因为你是桥梁，不是容器。”李玄突然抓住俞瑾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按在机器表面。钥匙符文亮起，机器发出嗡鸣，投影变成两个相互渗透的球体，”云烁只是访客，他的灵核无法长期维持异界签名。”
俞瑾挣脱开来：”怎么救他？”
“三个选择。”李玄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立刻送他回幽光界，永远不再穿越，这样暗蚀印记会慢慢消退。”
“不可能，”云烁咬牙道，”暗瞳会通过印记复活…”
“第二，”李玄继续道，”找到暗瞳分魂的三件圣物，彻底摧毁。但这需要时间，而你们最多只有——”他看了看仪器，”——96个小时。”
“第三呢？”俞瑾问。
李玄的独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改变他的灵核签名。让他成为永久的光语者。”
房间陷入沉默。夜璃在矮榻上发出一声呻吟，紫色独眼缓缓睁开。她的视线扫过房间，在看到李玄时明显绷紧了身体。
“骗子…”她嘶声道，”他根本不是…李玄…”
李玄叹了口气，伸手在耳后按了一下。随着轻微的”咔嗒”声，他的脸像面具一样脱落，露出下面另一张面孔——年轻许多，左眼没有伤疤，反而在额头正中有一道发光的竖纹。
“李玄是我父亲。我是李星澜，第二代观察者。”他的声音也变了，从沙哑老迈变得清朗有力，”父亲六十年前穿越到幽光界后，一直由我维持这边的研究。”
俞瑾震惊地后退一步：”那灰烬…”
“是我的幽光界分身。”李星澜苦笑，”通过某种量子纠缠技术实现的。很复杂，现在没时间解释。”
夜璃挣扎着坐起来：”为什么要伪装？”
“因为暗瞳的追随者也在找这个实验室。”李星澜重新戴上伪装面具，变回李玄的模样，”三天前他们洗劫了这里，拿走了父亲最重要的研究资料。”
云烁突然指向工作台下方：”那是什么？”
李星澜弯腰从工作台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金属箱，打开后露出里面的水晶薄片：”唯一没被偷走的东西——镜匠的全息日志。需要特定频率的灵光才能激活。”
他将水晶薄片放入机器，三面镜子立刻投射出镜匠的影像——那个银眸老者看起来比俞瑾记忆中年轻许多，正用灵光文快速记录着什么。
“这是六十年前的记录。”李星澜调整着机器，”父亲和镜匠合作的黄金时期。”
影像中的镜匠突然抬头，仿佛能看见他们：”第七次跨界实验失败。北纬30°区域的能量波动依然异常。”他指向身后的一张星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特殊符号，”玛雅文献中的三重世界理论可能是对的。”
影像变换，显示出一幅古老的壁画照片——三个相互连接的圆形，每个圆中都有不同的景象：左边是幽光界的光之泉，右边是地球的城市，而中间的圆里…
“那是什么？”俞瑾凑近机器。中间圆形内的图案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某种螺旋结构。
“第三世界。”李星澜的声音低沉，”镜匠和父亲相信，存在一个介于你们两者之间的缓冲世界。所有跨界能量都要经过那里。”
夜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色液体。李星澜迅速取出一支注射器，将某种发光物质注入她的颈部。几秒钟后，她左脸的黑色晶体开始缓慢消退。
“暂时抑制。”李星澜收起注射器，”要根治需要光之泉的水。”
云烁走到机器前，仔细研究那张星图：”这些标记…是地球上的地点？”
“北纬30°线上的神秘遗址——金字塔、百慕大、死海…”李星澜点头，”父亲认为这些地点是天然的世界薄弱点。”
俞瑾突然想到什么：”古董店的地下室！那里也有一面古镜，而且…”
“而且就在北纬30°线上。”李星澜接话，”不是巧合。你老板的祖父是父亲的第一位资助者。”
夜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紫色独眼紧盯着星图：”你们在找什么？”
“界器碎片。”李星澜切换影像，显示出一个复杂的立体结构，”完整的界器应该由三部分组成——镜子连接，匕首分离，而冠冕…”影像突然模糊，”…控制。”
“冠冕？”俞瑾和云烁异口同声。
“传说中的光语者王冠。能永久稳定两个世界的通道。”李星澜关闭影像，”暗瞳也在找它。如果让他先得到…”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李星澜迅速切换到监控画面——隧道入口处，五个红袍人正在清理坍塌的碎石。领头的那个摘下面具，露出岩松长老的脸，只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暗蚀的黑色。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俞瑾握紧了夜璃给她的短刀。
“暗蚀印记。”李星澜看向云烁，”他们在追踪你体内的信号。”他快速收拾着重要设备，”后门通向下水道系统，能带你们到三个街区外。”
“你呢？”云烁问。
“我有另一个身份。”李星澜按下工作台上的隐藏按钮，一道暗门缓缓打开，”去找陈墨，他是我学生，会带你们看地下室那面镜子。”
夜璃最后一个走向暗门，却在门口停下。当其他人不注意时，她迅速用短刀在一块水晶板上刻下几个符号，然后将其藏进袖口。
暗门在身后关闭时，俞瑾听到李星澜的最后一句话：”记住，96个小时。第四天日出时，云烁要么成为光语者，要么成为暗瞳的新容器。”
下水道中，夜璃突然抓住云烁的手臂：”我知道哪里有冠冕。”
云烁和俞瑾惊讶地看向她。夜璃的紫色独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净罪仪式时…岩松说漏了嘴…暗瞳把它藏在了…”
她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头顶的水泥管道出现裂缝，暗蚀能量如黑色雾气般渗透下来。远处传来噬光兽特有的、像是玻璃摩擦的嘶叫声。
“跑！”云烁推开两人，自己却因虚弱而跪倒在地。
俞瑾想回头帮他，却被夜璃拽着向前冲去。转过一个弯后，夜璃突然停下，从袖中取出那块水晶板塞给俞瑾：”李星澜在说谎…冠冕不在…”
下水道墙壁突然爆裂，三个暗蚀化的林栖族人扑了进来。夜璃推开俞瑾，双刀出鞘迎战。在混乱中，俞瑾看到云烁踉跄着从后方赶来，手中握着那瓶灵光浓缩剂。
“不要！”她尖叫着，但已经晚了。
云烁喝下整瓶药剂，金色光芒如火山喷发般从他体内爆发。暗蚀生物在强光中尖叫着化为灰烬，而下水道结构也开始崩塌。
在尘土和混乱中，俞瑾抓住云烁的手，三人冲向最近的出口。当他们爬出下水道井盖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路牌显示：北纬30°13’，东经121°28’。
俞瑾摊开手掌，夜璃给她的水晶板上刻着一行小字：
「冠冕在玛雅壁画之地。第三次背叛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