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叶赎脑海中回荡。
显然，他知道“正确”的解法。
却仍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
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灭沈家，救楚瑶，强收沈红鸢，回山救人，怒打林昭。
几乎可以说，每一个选择都迫不得已，每一个选择都有“正当性”。
而当真正可以做出一次选择时。
他选择了做“错事”。
但他不后悔，因为这才是他。
叶赎缓缓低下头，双眼在两唇相触的那一刻便已经闭上。
这是一种逃避。
至少这样，不会第一时间看到师尊醒来时的眼神。
无论那是何种眼神，他都害怕。
牙齿咬破舌尖，淡金色的血液渗出，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中。
叶赎轻轻撬开苏倾悦的唇齿，将那一缕淡金色的血液渡了过去。
没有更进一步。
没有将舌尖突破唇齿的防御。
没有缠绵。
只是两唇相贴，仅此而已。
冰凉是唯一的感受。
仅此，叶赎也已经满足。
此刻。
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脑海完全放空，那些压力，道德的谴责，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了。
他睁开眼，眸子里倒映出苏倾悦苍白的面容。
无所谓了。
无论师尊醒来后是何反应。
是打他一顿。
是将他逐出师门。
是废他修为…
他都甘之如饴，全盘接受。
叶赎近乎虔诚地享受这个吻，炽热的精血在两人唇齿间流动。
慢慢的。
竹屋内的冰寒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温暖的气息。
对面唇瓣传来的触感，不再冰寒刺骨，反而变得温软起来。
叶赎的眸子里，苏倾悦苍白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泛起血色，红润而富有光泽。
与之相对的。
叶赎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面色亦逐渐灰败下去。
精血，修士立命之本，此刻正不断从他体内流逝。
修为在倒退，气海在干涸。
可他却笑了。
因为她的气色好了起来，那双蝴蝶般的睫毛开始轻颤，呼吸变得平稳，胸口也开始有规律的起伏。
狗系统虽然阴阳怪气，但还是靠谱的。
叶赎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矛盾。
既希望苏倾悦快点醒来，好起来。
另一方面，又希望她不要那么快好起来，让他不用那么快面对。
再多享受一会这来之不易的逾越之举。
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力。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昏迷中的苏倾悦也渐渐恢复意识。
此刻，她仅仅恢复了触感。
她能感受到某种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流入喉间，带着腥甜的气息。
唇上传来冰冷的触感，这令她意识到。
自己似乎…….
正在被人强吻？
赎儿呢？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来阻止？
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升起。
赎儿会不会被人控制了？或者更糟。
就算她将家族中偷来的储物戒交给了赎儿，也难保有所意外。
毕竟赎儿才金丹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还很弱小。
这一刻，被强吻都显得无关紧要。
在她心中，赎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苏倾悦拼命运转起身体中的灵力，想要冲破昏迷的桎梏。
对叶赎安危的急迫，令她忽视了自身突然恢复意识，以及灵力运转如常的异常。
终于，苏倾悦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灵力如浩荡江河般运起，汇聚与她掌心，她猛地往身前一拍。
这一掌，含恨而出。
无论身前是谁，竟敢趁她昏迷之际轻薄于她，都该付出代价。
掌风触及的瞬间，五感随之回归。
苏倾悦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叶赎苍白如雪的脸庞，也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淡金色血迹。
怎么会这样？
强吻她的，居然是赎儿！
她想要收回掌力，却只来得及收回大部分力道，残余的掌风依旧重重击在叶赎胸口，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噗！”
猝不及防之下。
又或者说，他本就没有打算防备，而是硬生生抗下这一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苏倾悦脸上。
叶赎重重摔在地上，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喷出这一口血后，更是彻底支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合眼前，他反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也好。
这一下，罪有应得。
只是…要是死了，再见不到师尊会有些可惜。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苏倾悦心乱如麻。
在她心中有太多为什么。
为什么赎儿要强吻她？
为什么醒来时赎儿一副快死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挨了她一下，反而还在笑？
这所有的为什么，在叶赎的伤势面前又全部让路，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仅是瞬息之间，甚至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就已来到叶赎身旁，将他扶起。
“赎儿？”
苏倾悦两条好看的柳眉紧紧皱起，指尖用最快的速度点向他的几处大穴，灵力不要钱似的涌入叶赎体内，为他稳住伤势。
化神后期磅礴的灵力浩荡如江海。
对金丹期几乎可以说垂死的重伤，也在这磅礴的灵力下迅速恢复。
叶赎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只是失去的精血却无法补回，需要漫长时间去恢复。
叶赎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苏倾悦焦急的面容，与她脸上那属于自己的血液，叶赎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还是没说出口。
这与他的想象不同，又在情理之中。
可苏倾悦的焦急，在乎，更加剧了他趁人之危的罪恶感。
万千话语，化为一声叹息。
“对不起…”
“…”
直到叶赎醒来，苏倾悦才松了口气。
更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
现在她才察觉到体内寒毒尽去。
而叶赎体内羸弱不堪，就连金丹都碎了一半，跌至筑基境。
赎儿嘴角的淡金色血迹，与她刚醒来时，喉间流淌的温热液体…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念头浮现在她心头。
赎儿是在用精血为她祛除寒毒。
苏倾悦指尖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冰冷的触感。
这是她的初吻，竟以这种荒诞的方式失去，还是赎儿…
他们明明是师徒。
如果是迫不得已，那还罢了。
可赎儿的眼神为何那样愧疚？
还要说对不起？
他明明救了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一者不知道说什么，在静待着属于他的审判。
另一者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或许说她猜到了，但不敢深思。
寂静成为竹屋的主色调，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叶赎低着头，不敢看苏倾悦的眼睛。
苏倾悦不断抚过自己的唇，凝视着低头的叶赎。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那个夕阳西下的午后，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孩子。
他说：“我不要做你徒弟！”
面上的鲜血已经凝成血痂，而她尚未抹去。
良久。
寂静的房间中终于响起了声音。
“师尊。”叶赎抬起头，将手上的储物戒取下，轻轻交到苏倾悦手中，“您的储物戒，物归原主。”
随后，他开始讲述苏倾悦昏迷后的事。
他如何挥霍储物戒中的资源，将沈家灭门，又如何收了两个徒弟，如何赶回，打了宗主之子。
苏倾悦摩挲着那枚储物戒，没有在乎里面资源多少消耗，静静听着。
到了如何救人…叶赎停下了。
趁人之危，如何宣之于口？
哪怕有正当性，但终究是存了私心。
房间内一时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苏倾悦开口了。
“赎儿…你是冲师逆徒吗？”
闻言，叶赎猛地一愣。
随后，他笑了，笑得很大声。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