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满脸疲惫的革委会女同志来喊秦以珠。
“同志,你可以走了。”
秦以珠趴着睡得不安生,两只胳膊发麻,缓了会才提着箱子出去。
忙碌一晚的工作人员个个面带疲惫,步履匆忙。
女同志将她带到大门口。
她是昨天搜身秦以珠的其中一人,忍不住叮嘱,“同志,你这次举报有功,再加上你报名知青下乡户口已经是迁出状态,革委会决定不再追究你与秦家的关系,以后到了云市好好接受教育。”
秦以珠郑重道:“感谢组织给我机会,到了云市我一定会积极参与农种,为农村建设添砖加瓦!”
女同志叹息着,“秦家人嘴严得很,不肯说其他资产在哪里,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到时候可以写信告诉我们。”
秦以珠默默捂紧空间。
秦家早已被她搬空,他们当然说不出来。
女同志倒也没抱希望。
昨天查封秦家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秦以珠在家被苛待成那样,怎么可能会知道资产在哪里呢。
夜色悄然退去,天光乍破。
女同志看了眼腕表,困顿道:“都快六点了,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去车站?”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隆声。
秦以珠咽回婉拒的话。
女同志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冲着屋子喊了声,“把人带出来,知青办来接人了。
对了,昨晚听你说你那个继妹也报名了知青下乡,我们商讨了下,她的户口同样不在秦家,不能按照规定和秦长平夫妇一起下放到北市伐木场,只能通知知青办,让她们今天把人带走。”
这个结果在秦以珠意料之中。
“那他们医院里的儿子呢?”
提到这个,女同志眉头皱得更深,“我们还在商讨,有部分人觉得他们伤势比较重,建议留在沪市亲戚家里。”
那怎么能行!
北市苦寒,俩拖油瓶不跟着渣爹,她不放心。
秦以珠看着女同志欲言又止。
女同志性格豪迈,“同志,你有话只管说。”
秦以珠凛然道:“同志,不能害了光荣的工人家庭!我们这样的身份就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深刻反思自身问题,趁他们现在还小,有什么资本家遗留的臭毛病也能及时更正。”
“他们说两个孩子伤得厉害。”
女同志提起来就气,她刚刚还听从医院回来的同事说,那两个孩子蛮横无理,差点砸伤看管他们的同志。
这样的劣质很,养在别人家,就是在害人!
秦以珠:“秦家产业多,逐一查封也需要时间。”
“我也是这样说的!那沓房契挨个排查,起码得一周的时间,再加上善后工作,足够他们出院了。”
女同志声音愤愤。
她和秦以珠想得一样。
资本家的孩子凭什么让光荣的职工家庭来养。
在秦家户口本上,就得一起下放!
秦以珠知道拱火拱得差不多了,再讲下去会太刻意。
拖拉机停下,陈荣领着两名青年跳下车,“小秦同志,我们是送知青去火车站的,你先上去。”
“好嘞。”
拖拉机后面挂着开放式车厢,挤挤攘攘的全是人。
车厢高度比她腰还高!
穿书前坐惯私家车的秦以珠有点头皮发麻。
怎么上啊?
好像只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珠珠,我拉你。”
陈进弘费劲挤出人群,朝她伸手。
秦以珠无视那只手,将手提箱扔进车厢,扒着车厢边沿爬了上去。
“珠珠,我昨晚去秦家,发现有好多人围着,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进弘急了一晚上。
苏姨剩下300块没给他。
还有秦以珠买东西的钱,都等着苏姨报销呢,秦家怎么突然被革委会查封了?
现在是酷暑,车厢里人又多,挤在一起全是汗臭味。
秦以珠用手提箱隔开陈进弘。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接知青的车停在革委会门口,车厢里的人都在小声议论,听到陈进弘的话纷纷看向秦以珠,甚至整齐划一地远离他们,空出好大一片。
陈进弘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毛,他抱着行李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秦以珠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诸事已定,她懒得再应付陈进弘。
没担当的男人。
晦气。
陈进弘觉得她好陌生。
那种冷漠和嫌弃的眼神,他从来没见过。
想到自己损失的钱,陈进弘心急如焚。要是秦家真的被清算,他的钱找谁要?
秦以珠是秦家大小姐。
就算不受宠,肯定也有私房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革委会搜走?要是她身上有钱,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就在陈进弘心思活络期间,狼狈的秦以玉被两名青年押着上车。
秦以玉一晚上没合眼,身体和心理都临近崩溃点。她眼下青黑,脸白得像鬼一样,猛一看还有点瘆人。
“小玉?!”
陈进弘惊呼出声。
满车厢人再度看过来。
秦以珠想笑。
秦以玉有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猪队友,她甚是放心。
头发凌乱,面容疲惫,被两个男同志押着从革委会走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犯了什么事。
人群再度远离,空气都新鲜不少。
秦以玉神情恍惚。
等车开走一段距离,她嘶哑着声音开始挣扎,“放开我!我没有报名知青下乡,你们没有权利强行带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