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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追尾的事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两辆车的记录仪都没有拍到什么女孩和小狗，倒是王小木的记录仪有点东西。
这让李汉月不止是愤怒更是失望，但邓悦显然没意识到什么。
他开着破损的车一言不发的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邓悦坐在副驾驶，喋喋不休，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种急于为自己辩解的焦躁：
“老公，忘了你生日是我不对，我认错！可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人到中年，生日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有那么重要吗？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像个孩子一样较真？”
“还有王小木的事，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姐姐王小花是我最好的闺蜜，她走的时候有多不放心小木，你是知道的！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千叮万嘱要我照顾好她唯一的弟弟,这份嘱托，我能不当真吗？对他好一点，照顾多一点，难道不应该吗？这些你都知道的啊！”
“是，我承认，中间是有几次，咱俩约会或者家庭聚会的时候，被他临时叫走，是我不对，我也跟你解释过，都是有原因的,一开始我都告诉你的，可后来呢？你动不动就甩脸色、发脾气、跟我吵。我怕你胡思乱想，怕你误会，怕吵起来伤感情，这才……才在一些小事上没跟你说实话，那都是善意的谎言，老公，你年轻时候的小心眼是情趣，是浪漫，可都这个年纪了，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幼稚了？真的很累……”
“再说刚才，你的行车记录仪包括小木车上的，根本就没拍到什么小狗小女孩……你就是突然急停的，小木跟我说，你是发现我们在后边，故意找麻烦呢，我还不信的，现在看来，就是你小心眼犯了……”
李汉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太阳穴突突狂跳，像有两把电钻在里面疯狂搅动。
邓悦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刺进他的大脑，眼前不断闪现着那枚渗出黑液的平安扣、那个脑袋凹陷的小女孩、王小木头顶扭曲的黑气、行车记录仪里的画面……
绝望和愤怒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吱——！”
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响起！
奥迪A6猛地停在了空旷的江滨路边，巨大的惯性让邓悦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里。
李汉月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邓悦，那目光里的痛苦、愤怒和深不见底的失望，让邓悦瞬间噤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邓悦！！！”李汉月的咆哮在封闭的车厢内炸开，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你他妈给我听清楚！我37了！你也36了！不是17、18岁的小年轻！你跟我谈成熟？谈幼稚？！”
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王小花让你照顾她弟弟，是让你当他的老妈子？还是当他的童养媳？啊？…..他王小木今年三十了！不是三岁！他有手有脚有脑子，他没爹没妈还是没朋友？需要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三十六岁的‘姐姐’这么事无巨细、随叫随到地去‘照顾’？自从他回国，因为他，我们吵了多少次？你自己数过吗？”
“还有，刚才！”李汉月的手指几乎要戳破挡风玻璃，指向后方，“那行车记录仪，我都看见了。你们俩，有说有笑，你给他喂零食，他给你递纸巾，还他妈互相击掌，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投入，你们俩的眼睛里还有路吗？还有前面我的车吗？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上来，你还敢跟我扯别的？”
“不是的老公！你误会了！我只是……”邓悦被他吼得心慌意乱，语无伦次。
“只是什么？！”李汉月厉声打断，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只是在我生日这天，放了我的鸽子，跑去陪你的‘好弟弟’吃饭？还他妈就在我对面餐厅？我看见你们了，邓悦，我看见你们了你知道吗？还是说，你们开车的时候也这么‘开心’，这么‘忘我’，连最基本的车距都注意不到？嗯？！”
他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的悲鸣。
“你把这辆车叫做‘破车’？”李汉月的笑声冰冷而绝望，他指着椅背上的“平安”刺绣，“邓悦，你告诉我，你对着它说，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次？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
积压了太久的猜疑、痛苦、被欺骗的愤怒，以及那如影随形的诡异惊悚感，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李汉月紧绷的神经，他完全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在怒吼，身体却已摇摇欲坠。
邓悦彻底慌了，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那些“无伤大雅”的谎言和“情有可原”的越界，像一把把钝刀子，早已将这个深爱她的男人割得遍体鳞伤。
“不是的……老公……我没有……我只是……”她语无伦次，想要抓住李汉月的手解释。
今天客户取消是真的，和王小木吃饭也是临时起意，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餐厅……她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在她想要再次开口解释的瞬间——
“呃啊——！”
李汉月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他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额头青筋暴起，眼球因为剧痛而可怕地凸出，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老公！！”邓悦魂飞魄散，扑过去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喂！120吗？！救命！我老公他……”
剧痛如同海啸般吞没了李汉月的意识，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瞳孔，似乎再次捕捉到了后视镜里的景象——
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脑袋凹陷的小女孩。
这一次，她不再是模糊的黑影，也不再站在路边。
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奥迪车后排的座位上！
那张惨白的小脸上，挂着一个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极其诡异的微笑，黑洞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透过镜子，与他对视。
小女孩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仿佛在说：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