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六人脚步轻快地往大队部走，连手电筒都不需要，大概是从下火车起，一切都很顺利，这会心情都不错。
“下乡也没我想象的难。”轻松下来，李岚突然开口。
潘德阳老家是农村的，农忙的时候，父母带他回家抢收过，知道农民有多苦，随口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开始干活。”
真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岚耸耸微塌的肩膀，“不过，房间为什么画那样小啊？我们厂里的单身宿舍都比这大呢。”
图纸上陆宁标注好了尺寸，宽只有两米四，进深只有三米出头。
屋里塞下一张小床，一张小书桌，再塞个衣柜，就没有别的空地了。
吴好运扶了扶眼镜，“单位的宿舍就算是单人间，也是默认给夫妻住的，普通单身职工都是多人间，哪怕是厂里的大学生技术工，顶多也只能分到两人间，屋子盖得太多，万一以后再来知青，直接往里头塞怎么办。”
直接塞给他们，安置费就能省到大队里了。
所以小点就小点吧。
按陆宁画的图，七个平方出头，一个人住刚刚好，多一个人，屋子里都转不开。
有他们打样，再来知青也应该知道怎么跟大队争取。
李岚马上打消了想把房盖大点的想法，她可不想跟人挤一张床。
“这还是我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间，心里有点儿激动。”丁桂香越发庆幸自己举手及时，分到了林湾大队。
多亏了陆宁！
李岚点头，吴好运点头，潘德阳也点头，就连赵方越都跟着点头。
他们六个人，没有一个家里的姊妹少于三个的。
潘德阳家里姊妹最多，有八个，他排老三。
李岚家里四姐妹一个弟弟，她排老四。
丁桂香家里六个，她是老大。
赵方越都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虽然姊妹少，但他家爷奶还在，堂哥也养在他们家，家里照样住不开。
“我到时候要扯块漂亮的花布做窗帘，做桌布。”李岚甚至已经开始在设想期待，要怎么布置自己的房间了。
丁桂香虽然也很想这样，但囊中实在羞涩，但没关系，她可以慢慢添置。
“不知道大队有没有划玻璃的地方，我家地方小，没有书桌，小时候我看到同学家里书桌上压着玻璃，把一家人的照片卡进去，可羡慕了。”潘德阳也有自己的期待。
赵方越轻嗤一声，“出息！”
说是这样说，嘴角却是往上翘的，他也想好好布置一下。
……
第二天一大早，大队长就带着人过来了，早上他们已经开过会，陆宁的方案一致通过，来盖房子的社员也已经到位。
“女知青去领闸刀闸草，男知青跟着社会员一起挖地基担土。”大队长给他们分配工作，“工分记分员会酌情给你们记。”
第一天上工，还不知道能干成什么样呢，先看表现再合计给工分。
“有没有菜吃，我去给你们摘点来？”妇女主任是个健壮的中年女性，姓林，都管她叫林主任。
陆宁他们今天听他们称呼，才知道大队长叫林满仓，大家都管他叫满仓叔。
会计叫周有福，带个年轻徒弟周旺家，大家管他俩叫周会计和小周会计。
“有，昨天林来娣同志给我们送了一篮子菜。”潘德阳赶紧开口，“今天的菜都有了，我们特别感谢她。”
本来是夸人的话，结果话出来，大队长几个都拧了拧眉。
诶？
陆宁几人对视一眼，直觉有哪里不对，不过大队长他们没说什么，继续把事情安排下去。
林主任负责带陆宁她们闸草，既然要盖单间，那原先摔的泥坯就有些不够用了，得重新再摔一点。
当然，现摔的这两天肯定用不上，这是摔了补给社员的。
“这就是分到咱们大队的小年轻啊，城里的娃儿确实是不一亲，个个都白净得很。”刚忙活一会，上工的社员们就组团来看西洋景了。
队上要来几个知青，广播里早就说过的，昨天他们到得晚，上了一天工累得要死，暂时没人跑来看热闹。
今天就不一样了，都得好好看看。
“尤其闸草那个，白得都发光了！长得也乖。”有个大娘直接指着陆宁。
陆宁皱了皱眉头，只当没听见，认真切她的草，碎杆切满一筐，就端到林主任那里去，让她掺到泥里搅拌摔坯。
“那个小伙子不错，高高大大的，脸也长得好。”大娘们又去看赵方越去了。
“咋还有个戴眼镜的，这娃怎么这么瘦？”大娘大婶们喜欢长得壮实的，吴好运在她们看来，有些太瘦的，像竹竿似的。
“那两个姑娘也不错，腰粗屁股大，肯定能生儿子，就是长得不够那个白的出挑。”
李岚，丁桂香，“？”
我请问呢！
“……”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再不去扣工分了啊！”大队长分配完活计过来赶人。
婶子大妈们笑嘻嘻地走了，留下陆宁几个终于能悄悄擦把汗，丁桂香凑过去，“我算是知道动物园里的猴子是什么滋味了。”
“气死我了！我能不能生儿子用她们说！”李岚非常生气。
还拿她跟陆宁比，这有什么好比的，只是陆宁长得格外突出一点，她也长得不差好不好！
丁桂香倒是不气，家属院里的婆婆妈妈不一样爱说，只不过多是背着人说而已。
没什么差别。
人多干活还是很快的，大队已经提前清理过宅基地上的碎石和杂草，夯实平整，今天动工只需要挖一米左右地基，再用提前备好的石头垒砌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这屋子以后大队还要继续使用，中午的时候，会计带人拉了两车红砖回来。
地基及地面四十公分是石头，中间再砌上三层红砖，往上再砌泥坯砖，再加上木头撑梁打结构，只要房子长期有人住，能用
几十上百年都不会坏。
一天干下来，六人都累得不轻，但再累还得吃饭。
李岚沉默地烧着火，再不说下乡没有想象中难这种话了。
这一晚，几人也没闲情逸致看月亮，倒头就睡，没两分钟就鼾声四起，陆宁到底不是心无杂念的少年人，听着鼾声看着窗外的月亮，有些失眠。
也不知道陆成栋和陆成梁，有没有收到她离开前给他们留下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