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如何求得裴昭的另眼相待,每一件事,都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对裴昭的誓言和承诺,如今都亲自被他踩在了脚下。
孟砚声实在没有心情,再跟裴姒亲密的走到裴昭面前。
这一点,裴姒也察觉到了。
她表面柔弱可怜,却是每走一步,内心都踩过万分的嫉妒和煎熬。
她也是官家贵女出身,虽然不比裴昭显赫,可寄养于定国公府,谁不称她一声二小姐呢?
偏偏就是在裴昭的光环挤压之下,她毫无亮点。
她以为趁裴昭去边关打仗,爬上她夫君的床,与她夫君生儿育女,便能压过她一头。
可裴昭回来,竟然不为此事伤心!
她片刻犹豫都没有,枪挑孟砚声,将她和孩子一顿羞辱之后便丢到一边,吝啬多给一个眼神。
如此倨傲!
如此盛气凌人。
让她怎么能容忍?
裴昭啊,同为这世间女子,凭什么她要过的小心翼翼,隐忍讨好,为三纲五常所拘束。
你却可以如此流星飒沓?
她不服!
裴姒跟在孟砚声身后,想起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又重新梳理好了心情。
他们绕过竹林圆拱门,沿着东侧前门的开阔石板路前行,便入了正院,一屏极其阔大雄伟的万马奔腾大理石刻壁照,跃然眼前,雄浑巍峨。
再往正前方走五十余步,便是广阔的敞亮大厅堂,四角屋脊上雕刻着展翅雄鹰,十六扇明亮的朱红漆木大门齐齐敞开,书匾上的‘金麟堂’三个大楷,浑厚劲道,骨若蛟龙。
孟砚声和裴姒原本各怀心思,可他们走到这金麟堂的时候,内心都为之震撼折服了。
三代传承,百年威赫的定国公府。
如同照妖镜一般,照的人内心惶惶。
裴姒有些不安的上前,靠近孟砚声,“夫君,我害怕……”
孟砚声自己心中都不甚安稳,可他身为裴姒的夫君,两个孩子的父亲,理应是他们的信任倚仗。
他挽住裴姒的手,“无妨,我们一同去见阿昭。”
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进了正厅。
裴昭已经在太师椅上坐了一小会儿。
她手边放着周福刚端上来的茗茶,注视着门口停顿的两人,将他们挽着手进来的场景,尽收眼底。
她内心起了一丝波澜。
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孟砚声和裴姒看到裴昭,张口问候,都有些局促了。
裴昭坐在正上方,青衣圆领袍,束腕带,正玉冠,既有磅礴威严之姿,也有沉稳冷静之态。
让人忍不住想跪拜敬服。
裴姒往孟砚声身后躲了躲,显得愈发娇弱了。
孟砚声起心维护她,便同裴昭温声说道:“阿昭,你知道姒儿胆小,便别吓唬她,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往后还有许多日子要一起过。”
裴昭淡淡看了他一眼。
若是三年前听到这话,她可能会暴脾气的动手,把孟砚声打断腿吊在房梁上放血。
但现在,她没那个闲心同他计较了。
“我以为,孟世子今日,是送和离书和归还嫁妆的,但本将军看你似乎什么都没带来。”
裴昭冷若锋芒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眼。
孟砚声立刻道:“我怎会舍得与你和离?阿昭,我们是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夫妻。”
“未曾喝合卺酒,行周公之礼,便不算礼成,也不是夫妻,孟世子还是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裴昭,他娶不起。
她清浅说出的话,每一句里都带着对孟砚声的鄙夷,无声的嘲讽。
孟砚声内心积攒的愧疚,很快就被冲散了。
他对裴昭冷下脸,“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我此番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同你和离,那些嫁妆,既是入了侯府,也没有退还的道理。”
“哦?”裴昭挑起一边眉头,“我三年不在,你睡着我裴氏养女,生了孩子,还花用了我的嫁妆,是吧?”
“你……你说话怎如此粗俗!”
孟砚声不由红了脸。
“有什么地方不对?若是没花我嫁妆,为何只字不提‘还’?”
“姐姐,你嫁入侯府,人都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又怎么还把嫁妆挂在嘴边,与夫君似楚河汉界般,划的如此分明呢?”
裴姒壮着胆子,在孟砚声身后柔柔的说了一句。
孟砚声从她的声音里找回了些底气。
他用力的握住裴姒的手,朗声道:“没错,你既为我侯府夫人,又何必分清嫁妆不嫁妆的?”
“你脸皮倒是怪厚的,我以前真没发现。”
裴昭浅笑了一声,也是自嘲,自己终究有识人不清的时候。
无论是对孟砚声,还是她照顾了许多年,当亲妹妹一样疼着的裴姒。
孟砚声几番被她羞辱,脸皮灼烧之后,渐渐也没那么在乎了。
他拉着裴姒在裴昭下方落座,品了一口茶,又同她开口来说了今日的目的。
“你之前说要和离,我是绝对不同意的,可这三年你在外征战,我与姒儿……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他脸上带着一丝略显真诚的愧疚。
还不等裴昭目光看向他,他便又理直气壮道:“可夫为妻纲,你前日硬生生刺了我一枪,若是闹到府衙,你也是要被处刑的,这事就跟我与姒儿的事情相抵消。
今日我来接你回侯府,日后我们一家子,还有两个孩子,依旧好好过日子,阿昭,你可愿意?”
他真诚的坦然,听的裴姒都嫉妒了。
她知晓裴昭脾性易怒,激不得,便刻意顺着孟砚声的话说,“是啊姐姐,夫君和我,今日是特意来接你回家的,而且我们听说你在祠堂里被裴家其他两房的人为难,为了日后国公府爵位承袭,你也应该尽快回到夫君的怀抱,请他替你撑腰才是。
我与夫君育有承阳,承阳也会敬你为主母,你也不算膝下空空,更有倚仗了。”
裴昭听完这话,嘴角自嘲的笑容,更大了些。
周福在厅堂外拉着剑兰。
剑兰双眼泛红,按着剑鞘已经想冲进去杀人了。
“剑兰姑娘莫冲动,莫冲动!”
周福也气,可他还得替裴昭看顾着。
剑兰暴怒磨牙,“这两个人该用什么死法?五马分尸?还是我一片片的切了他们,凌迟上三百六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