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簌簌,凛冽的风拂过湖面,裹挟着湿气入体。
沈京枝觉着有些冷了,眉心微蹙:“暮荷,去马车上把本小姐的大氅拿过来。”
“是。”
暮荷走后,沈京枝又将手炉交给翠竹:“再去添点碳。”
“是。”翠竹犹豫了下,“可小姐你一人在这……”
“无碍。”
沈京枝都这么说了,翠竹只好将她一人留在亭子里转身离开。
反正小姐一身功夫在,一般女子应当都伤不了她。
在翠竹离开后不久,一道稚嫩的嗓音忽地从旁传来。
“姐姐,你不喜欢百花糕吗?”
沈京枝闻言,举目望去。
不知何时,一个瞧着只有七八岁的孩童穿着粉裙一蹦一跳走进亭子,趴着石桌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湖对岸的阁楼上,付寄言定睛一瞧,倒抽一口凉气:“嘶~林妤荷这个小恶鬼怎么也来了。”
周围的少年郎们自然也瞧见了。
“啧啧,她被林妤荷这个小恶鬼盯上了,有好戏看了~”
“……”
李墨昀蹙眉看向沈京枝身旁满眼童真靠近她的孩童,眸光阴沉一瞬,转身离去。
“诶?李兄,你去哪?”付寄言扭头瞧见,忙追了上去。
林妤荷指了指桌上的百花糕,问道:“那姐姐若是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她可怜兮兮伸着小手,努力去够放在石桌中央的百花糕,怎么都只差一点儿。
沈京枝被她吵得烦了,不耐地将百花糕往她跟前推了推:“拿了滚。”
林妤荷眉眼一弯,并未被她不耐烦的口吻吓到,笑容明媚灿烂:“谢谢姐姐!”
而后从怀中掏出两颗饴糖放在桌上,俏皮道:“这个作为谢礼,很甜的哦~”
说罢,她端着那盘糕点又欢脱地跑开了。
沈京枝瞥了眼那两颗用桑皮纸裹着的饴糖,眼神嫌弃,收回目光,选择无视。
……
林妤荷在远处见她并未去拿那两颗饴糖,对此毫不意外,唇角勾起,转身快步穿过垂花门往内院去,四处张望,似在寻些什么。
忽地瞧见一道拿着簸箕清扫院落的纤弱身影。
“应二姐姐!”
听见有人喊她,应岁欢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见来人只有林妤荷一人,应岁欢暗暗松了口气。
“应二姐姐是在害怕什么?”林妤荷似笑非笑望着她,“是在害怕应姐姐吗?应姐姐不在,你松了口气?”
应岁欢抿唇看着她:“你才是,为何要一直做那等事?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姐姐。”
林妤荷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握住她的手:“应二姐姐,你我同为庶女,应当最懂阿荷了,阿荷只想能让自己和姨娘过得舒心些。
阿荷很羡慕你有应姐姐如此温柔的嫡姐,你明明只需讨得她的欢心就可过得舒心,为何不做?”
应岁欢低头不语,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意。
她不一样。
她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只想保护病重的姨娘和年幼的弟弟。
林妤荷见她不说话,无奈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
“应二姐姐就是太善良了,那妹妹就最后再帮你一次,两柱香后,西院厢房。
你应当知晓那位沈小姐身份尊贵,你若能将她救下,定能承她之恩,带着白姨娘和你弟弟逃离应家。”
“你竟给她下药了?!”应岁欢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可知此事若是败露,你会置于何等境地?”
林妤荷无奈撅起嘴:“嫡姐之命,不敢不从。但阿荷良心过不去,所以才让应二姐姐去救她,即不酿成大错,也可帮助应二姐姐脱离苦海。”
“应二姐姐放心,只要姐姐去得快,那位沈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应岁欢心微动:“可那位沈小姐不是被赶出来了吗?”
“姐姐当真相信这等鬼话?”林妤荷摇摇头,“沈小姐乃嫡出,哪怕因犯了点错被赶出来,身上到底流淌着镇国公府血脉,迟早是会被接回去的。”
应岁欢确实心动了:“那你呢?”
“应二姐姐不必担心阿荷,阿荷能靠自己在姐姐们手底下过得舒心,应二姐姐比阿荷更需要此次机会。”
林妤荷满眼真诚:“白姨娘的病所需药材只有京城才有,那位沈小姐是姐姐唯一的希望,反正药是我下的,若被发现也牵扯不到姐姐身上。”
许是同为庶女,皆身不由己,应岁欢被她打动。
她伸手握住林妤荷的手,认真道:“阿荷妹妹放心,我若逃出应家,定会回来将你也一并带走。”
林妤荷眉眼一弯:“那阿荷能拜托姐姐一件事吗?”
“何事?妹妹尽管开口。”
“应姐姐让阿荷去小厨房端一壶百花酒给那位沈小姐,说她到底是贵客,礼数要周到,应二姐姐可以代替阿荷去吗?”
应岁欢没犹豫,一口应下,转身往小厨房去。
林妤荷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逐渐散去。
……
皇宫,惜花园内。
“娇娇,娘这身份来太后娘娘的赏花宴……是否不合规矩?”
柳氏头一次代表镇国公府参与宫中赏花宴,也是她头回入宫。
哪怕身披华服,也掩饰不住她眼中的怯意。
若先前沈京枝母女还在时,入宫这等事哪儿轮的上她来做。
沈玉娇前世被沈京枝一直打压,也未参与过任何宴会,但她到底当过一段时日的皇后,面对这等场面,自是不怵。
何况今日不过是个开始,往后会有更多事要她去面对。
她怎能在这小小宴会上退缩?
她挽着柳氏的手,微扬起下巴,骄傲道:“怕什么?娘,那卫氏出身还不如您,您虽只是个前大理寺评事之女,但好歹也是七品官员,那卫氏不过乡野出身,卫氏都能做得,您为何做不得?”
柳氏明显还是有些犹豫:“可此事,是否应当先向老爷禀告一声才好?”
沈玉娇毫不在乎:“爹爹说了,赏花宴之事全权由咱们做主。”
“您呀,就是这些年被那卫氏压了一头,失了自信,如今那卫氏已被爹爹休弃,以爹爹的性子绝不会再娶。
偌大的镇国公府不可一日没有主母,没了卫氏,爹爹日后定然会将您抬成镇国公府唯一的主母,参与宫中宴会这等事日后可少不了您出席,还是早些习惯的好,也叫爹爹瞧见您掌事之能不比那卫氏差。”
忽地,一道娇俏跋扈的嗓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