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突然起身，军靴跟撞出闷响。
全息投影被他撞散的光粒飘浮在空中，像极了林夏前世见过的极光，那是太阳熄灭第二年，大气层最后的哀鸣。
“最初三个月，我们靠地下三十米的恒温机房维持运转。生物实验室的教授们用菌类合成蛋白质，每克菌毯要循环过滤七次废水。我亲眼看着大米配额从每人每天300克降到80克——这还是优先保障学生的情况下。”
“2026年2月，G市变电站的绝缘瓷瓶集体爆裂。抢修队穿着带电加热的防寒服爬铁塔，每隔五分钟就要用喷枪融化冻在安全绳上的冰壳。第三组作业时遭遇七级阵风，监控镜头拍到他们像冰流星般坠落在结冰的稻田里。2026年4月，西南电网第三次崩溃。工兵拆了三个地铁站的变电器，在零下60度的隧道里铺设地热电缆。有个士兵……”
她突然顿住，眼眶泛红，“他把自己锁在泄压阀舱室，用身体堵住冷气泄漏，维修队找到他时，防护服内层结着血冰。”
会议厅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十度，某个参谋的钢笔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屏幕上原本规律跳动的数据，开始变动的混乱。
“我们躲进地下指挥中心的第七个月，通风系统被冰晶堵塞。”
林夏的喉结滚动着锈蚀般的疼痛，“工程部队的政委带着突击队爬进维修通道，任务是完成了，但是他们全员牺牲，他们的防寒服从井口吊上来时，还保持着抡铁锤的姿势。”
“国家战略储备粮库在极寒第九个月泄露坐标。而指挥中心能收到的通讯信息越来越少。2027年元旦，我们收到秦岭地下城求救信号。M国的掠夺部队炸毁秦岭地下城通风系统，导致三十万人窒息而死。”
“当幸存者越来越少，最后从地面传来测温数据……低于零下二百度。人性比气温崩塌得更快。”
林夏的瞳孔失去焦距，仿佛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
“2028年人类社会秩序全面崩塌。”
林夏突然在空中画起表格，“这是2028年记账的方式——竖列写日期，横排标人体部位：右臂15斤粮食，心脏换三天供暖……”
周震将军的手里茶缸重重顿在桌上，陈年茶垢震出裂纹，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残酷的现实。
“您想问数据是否可靠？”
林夏看向将军，缓缓说道，“我亲手称过邻居孩子的遗体，七岁女童净重48斤，换了六包过期的饼干和2件漏风的棉衣。”
林夏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白痕：“2030年，华北第三避难所发生暴动，有人打开了防爆闸门，零下100度的寒风灌进来，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现在距离太阳熄灭还有七百二十小时，这次我想应该会不一样吧，不然重生一场又对得起谁呢”
林夏在全息沙盘前直挺的脊梁，像一柄插进冻土的军刺。
会议厅里只有服务器机组发出蜂鸣，仿佛在为这残酷的未来哀鸣。
陈海手机的嘀嘀声撕裂了这凝滞的空气。
林夏下意识的抬头看到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2025-11-21 12:05”
“报告！”他的声音像绷紧的钢索，不自觉的看了眼林夏，说道：“2分钟前卫海湾T3码头发生碰撞，泄漏量预估三百吨……”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通知货轮原地停船了吗！”周将军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微微发颤。
林夏双腿一软，手掌撑在全息沙盘边缘才堪堪站稳。
叶锋上前一步，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中坐下。
林夏像牵线木偶般，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未来……改变不了吗……”
陈海接通卫海湾指挥中心，电话中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已经告诉船长有未知冰凌，原地停船了！可是船长的媳妇在家要生了！他说这条线他跑了无数次，怎么可能有未知冰凌，没有听从警告，关了定位执意行船……”
“胡闹！”周将军的愤怒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卫海湾指挥中心的负责人明显一顿后赶忙说道，“第一救援队已出发，预计十七分钟后抵达……”
“快撤回救援队！”林夏猛地坐起，被撤掉电线的监控仪发出刺耳鸣响。
她眼神直挺挺的望着周震将军，声音痛苦而绝望：“那些原油会在零下43℃形成烷烃气溶胶，整个救援队都会被冻成冰雕！”
此时一个作战参谋操作全息沙盘，接入卫海湾码头的实时监控画面：扭曲的货轮甲板上，黑色原油如毒蛇般在冰面蜿蜒，穿着橙色救援服的队员正在架设围油栏。
“你见过？”将军的视线盯在林夏身上，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是。但不是在卫海湾。”
林夏平静下来缓缓说道，“上一世2026年地下指挥室的作战部队曾在外出寻找物资时，意外在舟海打捞出十二具遗体，指甲缝里嵌着烷烃结晶。法医说他们在咽气前经历了肺泡结冰，就像把液氮灌进胸腔和他当初见过的卫海湾救援队是一样的死法。”
此时一个作战参谋已经接入卫海湾的实时监控画面。
全息画面突然闪烁，红外成像显示救援队防寒服表面温度正以每秒0.3℃的速度流失。
某个队员面罩突然结霜，踉跄着跪倒在冰面上。
“让我试试。”林夏紧紧盯着周震将军，“0.001立方千米，应该能收取整艘货轮，也能收取泄漏的原油，只需要送我到离泄漏点最近的地方！”
“凯勒号邮轮，长333米，宽60米，高70米，型深30.5米，吃水：20.5米，满载原油32万吨，若将油轮视为一个长方体，其理论体积为：1398600立方米理论上需要约140万立方米来停放，也就是0.0014立方千米，由于船体为流线型不规则结构，实际占用空间会比长方体体积减少约 20%-30%，即0.001立方千米，刚好能收，但非常极限！”叶锋掏出他的军用平板，看到计算结果有点不确定的看着周将军。
“就算空间够，那你的精神力够么？”一个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的参谋抬头问道。
“满值200，现在还剩133.”林夏用意识“看”了眼空间。
“你之前只收了些家居用品，收的最大的物品也不过是会议厅这些东西，和货轮比可是九牛一毛啊”参谋翻着之前的记录，摇摇头。
林夏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干裂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