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门帘,登上马车,一下子就迎上了一道冷冰冰的目光。
有个人穿着一身带靛青云纹的长袍,正端坐在车里呢。
李卫掀开外面的衣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不是说有公事要处理嘛,咋还不去呀?”
“有热闹可看,还处理什么公事?”
“阿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打听闲事啦?”
裴书遥没正面回答,只说:
“禁卫军统领李卫你可是匡扶正义、扶弱锄强的人呐,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心里高兴,你就等着升职吧。”
“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肯定拉上你。话说回来,你在这儿真就只是看个热闹?还是说,你这铁树也要开花啦?不是我瞎说啊,阿遥,那个顾若曦可真是漂亮得像天上的月亮,美极了。”
“小卫,坏人可都是因为话多才死的。”
哟,这明摆着是威胁人呢,好吓人哦。
这马车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李卫感觉浑身发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卫赶忙把手放在嘴边,比划出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裴书遥呛他说:“你该庆幸今天你去得及时,不然呐,京城又得添一条人命,而且还是那个名气大得很的顾家大小姐。刚从魔窟里出来,又掉进了淫窝,你就不怕老百姓们闹起来,皇上找你算账?”
李卫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冷汗又冒出来了,他觉得这禁卫军统领的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想到这些事儿,李卫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我能救她这一次,可救不了她一辈子呀。下次再来个什么李醴全、陈醴全的,谁知道又会咋样呢?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再加上她长得这么好看,准会惹麻烦。”
裴书遥眼神冷冷的:“长得好看难道是她的错?”
“当然不是啦,阿遥,你知道我的意思。”
裴书遥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他知道李卫说得没错,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能活得下去呢?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儿?
是在酒楼的时候,看见她朝着安醴全挥出的那一鞭子,被她那帅气的样子打动了?
还是被她靠自己抢回财产时的那份自信给吸引了?
她就像墙角开的一朵小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长得美。
她自信。
她又很厉害。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裴书遥揉了揉眉心,最近太累了,心都变软了,都说红颜祸水,还真是。
他有些恼羞成怒,提高了声音怼道:
“咱又不是菩萨,哪能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安醴全怎么处置呢?”李卫问。
裴书遥哼了一声:“自己作孽,活该没救。”
李卫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国公一辈子英明,可唯一的孙子却不管教,小小年纪就胡作非为,成了京城‘四害’之首,臭名远扬。”
深更半夜从安国公府偷偷抬出去扔到乱葬岗的女人可太多了,安家不知道造了多少孽,也该他遭报应了。
裴书遥冷冷地说:“他自己不管教,自然有人替他管。”
李卫点头同意:
“这也是他自个儿的报应。”
当天晚上,安醴全死在了锦玉楼,浑身赤裸,那场面简直没法看。
老妈子一看这事儿闹大了,吓得魂都快没了,也不敢报官,连夜派人去安国公府报信。安国公亲自带着府里的兵赶过来,把锦玉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没过一会儿,安国公府嫡孙死在青楼的事儿就在京城里传开了,锦玉楼下面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又是因为马上风死的?”
“听说啊,是磕药磕死的!”
“死的是哪个风流鬼啊?”
“你还不知道死的是谁?就是那个千刀万剐的安国公府的安醴全啊。”
“是他?那个纨绔子弟?活该!他活着的时候糟蹋了那么多良家妇女,肯定是那些冤死的女子的鬼魂来找他索命了,死在青楼里,真是活该!”
“他欠下的风流债太多了,死了都不得安宁!”
因为安醴全死得太不体面了,安国公气得不行,可又不好发作,草草地用布把人裹起来,从后门偷偷抬了出去。又抓了两个青楼女子回去逼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把人狠狠打了一顿完事。
顾宅这边。
顾若曦回到顾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到处都点着蜡烛,烛光忽明忽暗,影子晃来晃去的。
立夏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看见顾若曦下马,脚下一个踉跄,心疼地说: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嗯,我累坏了,先泡个澡再吃饭。”
立夏赶紧点头说:“好的。明天是夫人的头七,二夫人问,小姐明天还去不去昭华寺上香啊?”
顾若曦想都没想就说:“去。她打听这个干啥?”
“奴婢也不知道。她来了三四趟了,一直打听你回来没。”
立春在旁边插嘴说:“她这么殷勤,肯定没安好心!”
顾若曦正想说点啥,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房门口。
“小曦啊,你可算回来了。”杨木娜堆出一脸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她伸手想拉住若曦,顾若曦就跟没看见似的,一甩手就进了屋子。
杨木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不过马上又装作没事儿一样跟了进去:
“小曦啊,听说你今天碰到了安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我在家里可担心你了,你回来就好。哎哟,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云春,云春,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
顾若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有啥好担心的?”
在外面碰到了狗,回了家还得跟狗打交道,哪来这么多疯狗啊,真晦气!
她又毫不客气地说:
“二婶,你变脸比翻书还快,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说吧,你找我到底啥事?”
杨木娜脸上有点尴尬,收起了笑容,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
“瞧你说的,咱们咋说也是一家人嘛。”
“二婶,我跟你可不算一家人!既然已经分了家,你是你,我是我,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立春,以后走路可得小心点,别被疯狗咬了都不知道。”
立春拉长了声音回答:“知道了,小姐。”
杨木娜见顾若曦又挤兑她,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小曦啊,我知道你怪我,婶子我以前做得不好,我错了。以后你就看我的表现吧,都说再穷也有几门远亲呢,何况咱们还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谁有点头疼脑热的,还能互相照应着,多好啊。”
瞧瞧,又来了,低三下四的,脸上堆着笑,可这笑里藏刀呢。上辈子就是被她这副样子给骗了,还以为她是真心关心我们孤儿寡母,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她咋说我就咋办,到死的那天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是黑心肝烂肠子,狼心狗肺的。
这辈子重新活一回,只有把她千刀万剐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表现?我看是表演吧?
家里刚被她搜刮得一干二净,她这一肚子坏水还没消呢,就急着来演戏了,这“职业素养”,真是没谁了。
哼!
杨木娜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就大着胆子上前拉住她的手,说:
“小曦啊,最近忙着你娘的丧事,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你现在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嫁了。”
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