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魔都时，机窗外已是暮色一片。寒风有些刺骨，林若曦拉低鸭舌帽檐，墨镜后的眼睛因疲惫而微微发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陈默发来的照片——宛宛画的妈妈，蓝色裙子，长发飘飘。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轻轻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画得真好，告诉宛宛妈妈很喜欢。结婚证…我收好了。”
发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一热。好在经纪人苏晓正在看手机，没注意她的异样。
“若曦，车到了。”苏晓转身，“直接去酒店？明天早上五点要进组。”
“嗯。”
林若曦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陈默的回复很快跳出来，简简单单一个“嗯”，后面跟着句“路上小心”。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抿住。
魔都的寒风裹挟着海面的湿气扑面而来。保姆车驶过霓虹璀璨的外滩，林若曦靠在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与流光溢彩的城市重叠。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苏晓在剧组群发的明日通告单。
“水云谣第38场，水云堕仙台戏份。”苏晓划拉着平板，“这场要吊威亚，武术指导说安全措施会加倍。”
“对了，”苏晓突然转头，“祁浩今天在群里问你要不要提前对戏，我帮你推了。他最近通稿买得厉害，想蹭你热度。”
林若曦皱眉：“明天那场确实需要磨合…”
“别心软，”苏晓压低声音，“上次他‘不小心’摔你身上的热搜挂了三天。制片方巴不得你们传绯闻，但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车窗映出林若曦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她想起上次祁浩借着对戏名义，手指“不经意”划过她腰线的触感，胃里一阵翻涌。
到酒店已是晚上八点。林若曦洗完澡出来，发现陈默又发了条消息，宛宛睡着的侧脸，她蜷进被窝，放大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皮发沉。
临睡前最后看了眼热搜，#默哥隐婚#赫然在榜。她轻笑一声，关掉了手机。明天五点要吊威亚，她需要所有精力来应付。
次日清晨四点，化妆间里已经灯火通明。化妆师正给林若曦上特效妆，在她嘴角画出一道“血痕”。
“林老师皮肤真好，”化妆师轻声感叹，“这么早起床居然一点浮肿都没有。”
林若曦闭着眼睛笑了笑。她说自己根本就没怎么睡——脑子里全是宛宛举着画喊妈妈的画面。
片场搭建的堕仙台有六米高。林若曦穿着白色戏服站在边缘，威亚衣勒得肋骨生疼。导演正在下面比划走位：“水云跳下去时要先转身，给个特写再后仰…”
“第38场第一次！”
打板声响起，林若曦瞬间进入状态。水云被挚爱背叛后的绝望，踉跄后退时衣袂翻飞，最后回望人间的那滴泪——所有情绪一气呵成。
“跳！”
她纵身跃下平台的瞬间，腰间突然传来不祥的“咔”声。右侧威亚绳应声断裂，她整个人斜着坠向地面！
片场尖叫四起。千钧一发之际，武术指导冲过来接了一把。林若曦右肩狠狠撞在防护垫上，一阵剧痛顺着锁骨炸开。
“若曦！”苏晓脸色惨白地扑过来。
林若曦撑着坐起来，活动了下手腕：“没事…威亚怎么回事？”
道具组的人已经围住断裂的绳索。导演铁青着脸走过来：“今天不拍了，先送医院。”
“等等。”林若曦按住右肩站起来，“这场戏光线正好，重来一次。”
周围瞬间安静。武术指导欲言又止：“林老师，这太危险…”
“换双倍安全绳。”她转向化妆师，“麻烦补下妆。”
二十分钟后，林若曦重新站上堕仙台。这次跃下时，她仿佛看见宛宛画上的蓝裙子在眼前展开。落地瞬间，片场响起掌声。
“完美！”导演激动地喊，“林老师辛苦了！”
林若曦勉强笑笑，右肩已经肿得发烫。苏晓扶她回化妆间时，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默发来的早餐照片，宛宛正往燕麦粥里偷偷加蜂蜜。
她正要回复，化妆间门突然被推开。祁浩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黑色大衣裹着瘦高的身形，领口露出半截暗红围巾，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
“听说你受伤了？”他不由分说把咖啡放在她面前，“我带了药膏。”
林若曦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谢谢，不用了。”
祁浩反而凑近，手指搭上她肩膀：“我帮你揉揉？明天我们那场吻戏…”
“祁老师，”她侧身避开，“剧本里是借位。”
“我们可以深入探讨…”祁浩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知道制片方希望我们炒CP吧？”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跟我在一起，对你事业…”
林若曦猛地站起来，咖啡杯翻倒，褐色液体泼在祁浩裤子上。他脸色骤变，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祁老师这么敬业，受伤还来对戏？”苏晓适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冰袋。
祁浩咬牙笑了笑，抽纸巾擦着裤子：“当然，我很期待明天的…合作。”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等他摔门离去，苏晓立刻反锁房门：“要不要告诉制片人？”
林若曦摇头，给陈默回了条“拍完了，很顺利”。发完才意识到自己在撒谎，又补了张片场自拍——只拍了上半身，避开了肩膀。
“这种人越闹他越来劲。”她接过冰袋按在肩上，“明天拍完就可以休息了。”
苏晓欲言又止：“其实…要让陈默知道这些事吗？”
林若曦手指一顿。陈默当然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祁浩的事…她想起他直播时被宛宛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没必要让他担心。”她轻声说。
江城，陈默将宛宛送到学校后，本想睡个回笼觉，但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唐江。
“喂。”
电话那头，唐江的声音透着八卦的兴奋：“热搜我都看了，那些网友猜得可离谱了！有说是你高中同学的，有说是游戏公司高管的，甚至还有人猜是那个美食区的主播小鹿……”
陈默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书桌抽屉，那里静静躺着结婚证和宛宛的画。他清了清嗓子：“别听他们瞎说。”
“所以到底是谁啊？”唐江依旧不依不饶，“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连我都瞒着？”
“就是个普通人。“陈默走到窗前，江城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不想她被打扰。”
唐江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叹气：“行吧行吧，神秘兮兮的。不过…”他语气突然正经起来，“现在热搜闹这么大，会不会有人去扒宛宛？”
陈默眉头一皱，宛宛在短视频平台有着不少的粉丝，要是这件事闹大确实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我会注意的。”他简短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陈默打开社交平台。热搜榜上，#默哥隐婚#已经爬到了第五位。点开话题，最热的一条是某娱乐博主整理的“线索汇总”。
“宛宛现在4岁，也就是说默哥结婚至少五年了。”
“默哥开播时间半年多，但积累了不少的粉丝，热度也很高，一直以单亲爸爸的人设进行亲子互动。”
“直播间从没出现妈妈。”
“默哥前段时间停播了三天，要给宛宛举办4岁生日会，生日上会不会出现了妈妈呢。”
“妈妈会不会身份敏感，所以不能露面。”
评论区热火朝天，陈默看着这些评论，最终关掉了页面。
他点开微信，林若曦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那张片场自拍。照片里她妆容精致，但微微绷紧的嘴角说明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条消息：“拍戏顺利吗。”
几乎是同时，手机震动起来。林若曦回复了一张照片，化妆镜前的台本，上面用笔标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配文：“接下来就是结局杀青戏了。”
陈默看着林若曦发来的照片，密密麻麻的笔记他能想到她蹙眉研读台词的样子，“别太累，多注意休息。”
“倒是你，没问题吧。”林若曦想到陈默上热搜的事，询问着。
“没事，”他回复：“我能解决，不用担心。”
林若曦犹豫片刻，想要发出去的信息，删删减减最终只发了一个“嗯。”她知道陈默不想让她担心。
陈默总是一副沉稳的模样，让他不要操心，热搜这么大的事他都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越这样，她越觉得……
放下手机后，林若曦对着镜子检查肩上的淤青，换下了沾上祁浩咖啡渍的外套，但那种不适的侵犯感仍挥之不去。
敲门声打断思绪，苏晓站在门外，脸色不太好看：“祁浩，经纪人刚来找过我，说明天那场吻戏，导演同意改成实拍了。”
林若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谁同意的。”
“制片人，”苏晓压低声音：“他们说……这是艺术效果。”
林若曦沉默片刻，突然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王总，我是林若曦，关于明天的戏份，我有更好的提议……”
电话那头传来制片人惊讶的声音，苏晓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没有想到一向以温柔注重的林若曦，现在用着她没有听过的强硬语气说道：
“错位，要么我走人，您选一个。”
林若曦挂断电话，将手机往化妆台上一放，抬眼看向苏晓：“解决了。”
苏晓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担忧：“但祁浩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团队最近一直在营销‘敬业人设’，肯定会拿这事做文章。”
“随他。”
林若曦拿起剧本，指尖在明天的场次上轻轻点了点，“只要导演组不糊涂，就该知道谁才是这部剧的收视保障。”虽然她隐退三年，但复播后热度依旧能抗能打。
果然，第二天拍摄现场气氛微妙。祁浩全程冷着脸，在导演喊“Action”的瞬间，他猛地凑近，却在即将触碰到林若曦嘴唇的刹那，被她一个自然的偏头避开。
镜头里，借位效果完美无缺，仿佛真的是水云仙子在最后一刻心灰意冷地避开了爱人的吻。
“卡！完美！”导演满意地喊停。
祁浩却站在原地没动，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盯着林若曦，声音压得极低：“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林若曦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转身走向休息区：“祁老师入戏太深了，建议喝点水冷静一下。”
当天晚上，某知名娱乐论坛突然爆出几张片场路透图。照片里，祁浩俯身靠近林若曦，角度刁钻，看起来几乎像在接吻。配文更是暧昧：【水云谣片场甜度超标！浩曦CP是真的！】
热搜瞬间炸了。
#祁浩林若曦吻戏路透#
#浩曦CP太甜了#
#水云谣未播先火#
苏晓气得直跺脚：“绝对是祁浩团队放的照片！这角度明显是故意找的！”
“不用管。”林若曦关掉热搜界面，“炒CP的热度维持不了三天，等剧播完，观众自然会知道真假。”
苏晓欲言又止：“那陈默那边……”
林若曦的手指微微一顿。她点开微信，陈默的对话框安安静静，最新消息还是他直播完拍的宛宛睡觉的视频。她犹豫片刻，发了一张片场的天空照片：“快拍完了。”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复：“宛宛说等你回来，要教你写她的名字。”
没有提热搜，没有问绯闻，就像那个在民政局安静等她做决定的男人一样，永远给她留好退路。
林若曦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发来的是一条语音消息，她点开一听——
“妈妈！”宛宛清脆的声音从听筒里蹦出来，“爸爸在做饭，我用他手机给你发消息啦！”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锅铲碰撞的声响和陈默无奈的“小心别按错”。
林若曦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要回复，又一条语音追了过来：“妈妈，我今天在幼儿园学写名字啦！陈、婉、知——”小姑娘一字一顿地念着，每个音都拖得长长的，“爸爸说等你回来，我可以教你写你的名字！林、若、曦！”
她几乎能想象那个画面：宛宛踮着脚趴在茶几上，小脸皱成一团认真写字，陈默站在厨房门口，一边翻炒锅里的菜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女儿把手机摔了。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她按住语音键：“好啊，等妈妈回去，我们比赛谁写得漂亮。”
发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柔软，完全不像平时在剧组里的样子。苏晓在一旁挑眉，但识趣地没多问。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祁浩的经纪人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正显示着#浩曦CP#的热搜：“林老师，您看这热度！不如我们趁势官宣一下合作？”
林若曦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她扫了一眼那张所谓的“吻戏路透”，刚要开口——叮咚。
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宛宛歪歪扭扭写的“林若曦”三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个笑脸。照片右下角，不小心拍到了半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有小小的疤痕，明显是上次切菜留下的。
林若曦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她抬头看向祁浩的经纪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必了。戏怎么拍是工作，戏外怎么宣传——”她将手机锁屏，“是我的私事。”
当晚，陈默开播时，镜头里却不见宛宛的身影。弹幕纷纷询问：
“宛宛小宝贝呢？”
“今天怎么不带宛宛直播啦？”
陈默调整了下耳机，嘴角微扬：“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镜头外，宛宛正趴在茶几上，一笔一画地练习着“林若曦”三个字。每写完一遍，就仰头问：“爸爸，这样妈妈会喜欢吗？”
而陈默只是揉揉她的头发，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那里被宛宛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爱心，圈出了林若曦回来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