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翌日整装待发时，澹台先生竟发现带着帷帽的秦夫人竟缓缓走至他的身旁，似犹豫了下，才轻声道：“澹台先生，我能否问问州牧大人的弟弟，得的是什么病？”
澹台述微微愣了下，似是没想到秦夫人主动与他搭话，一路上同行几天，秦夫人话是很少的，更是与他们都保持着距离。
这位长安贵人，很谨慎。
按理说关于二少爷的病情是绝对不能向外透露的，这位秦夫人……
想起他们还打了秦夫人嫁妆的主意，澹台先生只能叹气道：“主公寻了不少杏林给二少爷看，都看不出病因，二少爷咯血越发严重，时常发热，胸痛，现已虚弱到病不离榻。”
“也正是因此，主公才将二少爷留在了会州，我们此行前去凉州，便是寻医采药，可惜那据说在沙漠出没过的神医，并未寻得。”
秦意浓皱眉，这怎么听着那么像……
肺结核？
但肺结核在古代可是十痨九死的严重传染病，顾不上其他，秦意浓连忙询问：“那二少爷可有隔例？”
隔离？
“并未，”澹台先生不解。
可秦意浓下一句就令他闻之色变。
“澹台先生，二少爷极有可能患上肺痨，容我多言，应尽快隔离，再行对症治疗。”
“痨瘵？”澹台先生似不敢置信般看着秦意浓。
“我并未亲眼见过二少爷，不能断定，但听您方才形容病症，倒是与痨症一般无二，是以谨慎为好。”
秦意浓见澹台先生脸色凝重，她也深觉这肺痨在古代的可怕，反倒希望那位二少爷患上的不是肺痨。
“且不说是不是痨瘵，二少爷低热咯血自是体虚，虚不受补，反而会加重病情，你们寻来的良药也得对症才有用。”不然，反而只会加重身体负担。
她倒是知道古代遇到重疾便会用人参之类的奇珍吊着命，可要真是肺痨，便不能这么治，若不隔离，发展成瘟疫则更严重。
澹台先生神色骤变，“夫人，容我先去告知主公。”
若真是痨瘵，那……
秦意浓点点头，看着澹台先生步伐焦急的离去。
她站在原地又想了想，这个时代治疗肺痨似乎没什么好法子，只看病人自身抵抗力，是以才有十痨九死的说法，大部分肺痨病人也就只能活个一到三年。
也不知陆淮川的弟弟，已染病多久。
*
“痨瘵？”陆淮川面色一沉，顿时神色难看的望着澹台述。
“秦夫人言之有物，不像是随口道来，且秦夫人似是很了解这种病症。”
陆淮川闭了闭眼，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去请秦夫人。”
秦意浓被西饶请过时也不意外，见到陆淮川，她摒去心底的不自在，只出于医者角度平静道：“我建议，应立刻隔离。”
非活动性肺结核当然也不会传染，可秦意浓无法断定，自是谨慎为好。
“常通风，二少爷用过的器具均要消毒……也就是沸水煮过后再用，”秦意浓顿了下，怕他们不知道消毒的意思。
至于主要治疗肺痨的异烟肼、利福平，就更别提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她蹙眉，“若以中药治疗，还得先先辨证分型，肺阴亏虚，阴虚火旺，气阴两虚，阴阳两虚用药都各有不同，不可随意乱补。”
陆淮川和澹台先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和凝重。
震惊她竟对人人谈之色变的肺痨之症如此熟谙，亦还有对肺痨的凝重。
要真是肺痨，澹台先生担忧的望向主公，看见陆淮川神色一暗。
“秦夫人对肺痨之症很是清楚，不知您可有法子？”先前他说她通晓岐黄之术不过是看她对药材了解竟然可以给自己更改面容以及制作迷药，但那时也不过是扯个理由把她硬留下来。
但此刻，她的博学令他知晓，她好像不仅仅是略知岐黄之术。
谈起病症时，她脸上的沉静和镇定自若都不是能装出来的，那是熟谙于心的自信。
可一个长安贵妇竟通晓医理？陆淮川和澹台先生都在心里瞬间闪过这个疑惑，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肺痨怎么治。
若是在现代，有抗生素可以服用，甚至严重还可以手术，那自然是有法子的。
可在古代，她再是了解，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个时代，这是未被攻克的难题。
但也……想到她熟读过的医书，她沉吟道：“我想与您单独做个交易。”
闻言，澹台先生挑挑眉，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陆淮川看着她，似乎是品出她即将想要说出的话，面上也不禁淡了淡。
“夫人想做什么交易？”
秦意浓抿唇道：“那日您问我愿不愿意换个地方生活，我拒绝。”
“抵达会州后，痨瘵一事我会尽力，但您亦不可再旧事重提，勉强与我。”
“这个交易，您可愿做？”
秦意浓抬眸清凌凌的盯着他。
她要用此事，给自己换一个安全的喘息之机，以免这男人失去耐心，步步紧逼。
那日他已然挑明时，眼里的欲.望太令人心惊，总觉得身边盘踞着一头恶虎，随时会把她吞吃入腹。
她提心吊胆，方才听闻澹台先生所诉，心中猜测出陆淮川弟弟身患肺痨，心中便已打了这个主意。
她就不信，陆淮川能急色到不顾弟弟生命安危。
陆淮川忽而沉眸一笑，嗓音低沉冷厉：“夫人玲珑心思，借此事要挟某。”
“并非要挟，我只是觉得，州牧您绝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比起成为他的女人，她更愿意成为他的恩人。
她嗓音依旧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又犀利清醒。
陆淮川从未见过敢和他做交易的女人，她算第一个，他心中隐有怒气滋生，全因为她看不上他所致。
但她确实很聪慧，竟懂得拿捏此事来制衡他。
“某若不答应呢？”他嗓音微凉。
秦意浓攥紧掌心，抑住心中紧张，“您若不答应，痨瘵传染性强，素有‘传尸’等恶名，我只是一介女流，犯不着冒险，亦或是您能寻来其他神医，自然可以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