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洞张开的轮廓在予安眼中倏然扭曲,化作一道撕开时空的血肉裂缝。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沈曦赤裸的足边迸射如地狱冰晶,电子脚铐刺目的红光在狼藉的水渍与碎碴中急促明灭,如同垂死怪物的心脏被剜出胸腔尚在抽搐搏动。母亲枯黄的笔记本从他指间滑脱,纸页发出灵魂剥离般的哗啦碎响,纷扬坠向布满尘埃的死亡地毯。
予安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尖针刺入脑髓:
“你叫我…什么?”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刮过生锈铁皮,字字滴落着恐惧的毒汁。月光自高窗斜劈而下,切割着混乱空间,将他半张脸浸在霜雪似的苍白里,另一半则沉入永劫的墨色深潭。
沈曦裹着他的白衬衫,那布料在她身上如同褴褛的裹尸布,下摆空空荡荡,袒露的大片肌肤在冷光下白得瘆人。她踏过尖锐的玻璃废墟,脚步踩碎水晶般溅起细小的微光,径直逼至予安面前。月光如同流淌的水银,浸泡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庞。
“周.予.安。”她清晰地吐出每一个音节,如同法官最终落下的冰冷石槌。声音轻而稳,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精准。
周予安…这三个字在齿缝间磨砺成淬毒的刀刃,母亲坠楼时含在舌尖的血沫…也是这个温度吗?
暴虐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予安低吼一声猛扑上前,钢铁般的五指骤然钳住她纤薄的肩胛骨,将她整个身体狠狠掼向冰冷僵硬的墙壁!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如丧钟。
“什么时候知道的?!”指尖深陷进她衣料下的皮肉,像是要直接抠入骨骼,碾碎她!喉咙里挤出的咆哮震动着墙壁簌簌落下陈年灰尘。
“呃…”沈曦在剧痛中被迫仰头,脆弱的颈项拉出一道濒死天鹅般的优美弧线,喉咙里溢出短促的痛哼,嘴角却扭曲地向上撕扯开——绽出一个极端癫狂、艳丽如毒花的笑容!
“呵…”她气息不稳,笑声如同被碾碎在玻璃渣上的蝴蝶翅膀,“这问题…”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刻骨的、足以冻结骨髓的触感,缓慢地攀上他因暴怒而紧绷、线条锋利如刀锋的下颌,如同毒蛇吐信般轻轻划过,“…问得真是可爱啊…”
景象骤然虚焦,色彩瞬间褪为旧胶片单调的昏黄。
一年前。同一个空间弥漫着不同灰尘的气息。搬家工人笨拙地扛着一只印着巨大Monogram花卉的路易威登硬箱,箱角鲁莽地撞歪了靠在墙边的实木书架。沉闷的撞击声中,灰尘如同腐朽的时光碎屑,簌簌落下。书脊的森林被外力撼动——一本厚重的硬壳书籍摇晃着,如同中弹的鸟,《香水圣经》烫金的书名在尘埃的光束中一闪,随即滑脱书架坠向地面!
“啪嗒!”
书脊砸落。就在这沉闷声响里,封底隐藏的夹层破裂——一张薄如蝉翼、边缘早已泛黄卷曲的旧照片,如同挣脱时间囚笼的幽灵,轻飘飘地打着旋,最终落在了沈曦穿着拖鞋的、纤尘不染的脚边。
凝固在褪色时光里的旧影像。穿着藏青学生立领制服的少年,眉眼尚未被命运的毒汁侵染,清澈明亮如同林间初霁的溪水,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他亲密地搂着身旁温婉娴静的女人。女人戴着纤细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如春日柳叶般温柔的眼睛,微微含笑的唇角蕴含着知识的沉静力量。背景深处,是占据整面墙壁的黑板,上面书写着密集如咒语般的化学结构式…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在那少年清亮的瞳仁里落下一小片跳跃的金斑。
沈曦缓缓蹲下身。
染着丹蔻的指尖捻起那张薄薄的纸片,如同捻起一块沉甸甸的墓碑。指腹极其温柔地抚过照片上少年那清澈含笑、未曾蒙尘的眼角。
冰凉的指腹骤然加力!
沈曦猛地抓住予安钳在自己肩胛的手腕!五指如同冰冷的铁环锁住他的腕骨,拽着他那只施暴的手,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按向自己赤裸袒露、剧烈起伏的胸口左侧!
衬衫薄薄的丝质布料下,那脆弱胸腔里的心脏正在以一种骇人、疯狂、不顾一切的力度猛烈撞击着他的掌心!砰!砰!砰!每一下都如同被囚禁的困兽在绝望地撞向坚不可摧的铁笼!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将濒临碎裂的脉动透过薄薄的布料与皮肉,传递到予安因惊愕而发僵的手掌神经末梢!
“从你…”沈曦仰着脸,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被压迫肺腑的嘶鸣,黑得不见底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和某种蚀骨的快意,“…为我点燃第一根烟…”
那摇曳的火光,烧灼着你故作卑恭的影子里藏着的利爪!
“那一刻起…”
那烟雾就混合着你母亲书房里樟脑的气味,让我在醉生梦死间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就一直在等…”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气息灼热,仿佛要将空气里所有的恐惧与尘埃都吸进肺腑熔炼成恨意的火种,“…等着看…”
等你身体里那条阴冷的毒蛇撕咬掉虚假的羊皮,露出这张…与她血脉相承的脸!
“…这张脸,什么时候撕下这副…令人作呕的面具!”
掌心下那疯狂搏击、几欲炸裂的心脏,如同引擎般驱动着她每一寸颤抖躯壳,灼烫的体温透过掌心肌肤传递上来。予安的手掌仿佛按在了一枚不断被捶打加热、濒临爆裂的锻造红铁之上!滚烫!灼热!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那激烈搏动传递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指骨震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与愤怒的岩浆,顺着掌心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