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请自来的猎人，混入了一场由无数猎手组成的……拍卖会。### **第14章：不请自来的拍卖会**
林舟端着托盘，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大海。
如果说表世界的情绪是一首由七情六欲谱写的交响乐，那么此刻，他踏入的这间“天际会所”，就是一场只用重金属和噪音摇滚演奏的、献给魔鬼的音乐会。
他的【情绪感知】视野里，整个大厅被浓稠到近乎实质的情绪风暴所笼罩。这里没有普通人身上那种驳杂而温和的色彩，只有最纯粹、最极端、最凝练的颜色。它们不是光晕，而是武器。
一名坐在前排，穿着复古唐装，闭目养神的老者，他的情绪体表象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静谧湖泊，无波无澜。但在那片死寂的湖底，林舟“看”到了一头由纯粹的、冰冷的“算计”所构成的远古巨兽，正缓缓睁开它的独眼。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空气泛起名为“死亡”的涟漪。
不远处，一个身段妖娆，穿着鲜红长裙的女人，正用涂着蔻丹的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她的情绪是一团粉色与黑色交织的、永不停歇的漩涡。那粉色是剥离了所有情感的纯粹“欲望”，那黑色是锁定猎物后不择手段的“掠夺”。她不是在散发魅力，她是在布置一张由荷尔蒙和杀意编织的蛛网。
而在大厅的角落，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壮汉，双臂抱胸，整个人就是一团即将爆炸的、炽热的岩浆。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为了战斗而生的狂暴意志，简单，纯粹，致命。
林舟扮演的“李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普通人初入此地的敬畏与惶恐。他的身体微微佝偻，脚步虚浮，眼神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是低着头，专注于托盘里那几杯昂贵的香槟。这副完美的“弱者”伪装，让他像空气一样，被这些高傲的“神祇”们自动忽略了。
他穿梭在席间，为客人们送上酒水。每一次靠近，都是一次近距离的侦察。他发现，这些法则行者的情绪光晕，其“密度”和“质感”远超魏江之流。魏江的崩溃，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爆发力强，但转瞬即逝。而这些人的情绪，则像是被千锤百炼的金属，内敛，沉重，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势能。
“先生，您的酒。”林舟将一杯香槟放在那位唐装老者面前的桌上，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老者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林舟感觉到那片死寂的“湖泊”中，有一丝冰冷的“探查”意念，如同一根无形的触须，在他身上轻轻扫过。
林舟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是【情绪感知】，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系能力！
他立刻在脑海中，将自己属于“林舟”的意识沉入最深处，只留下一片属于“李伟”的、充满了“对高档场所的好奇”和“对微薄薪水的期盼”的空白思想。
那根触须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悄然退去。
林舟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他维持着谦卑的姿势，缓缓退下，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险！这些老怪物，一个个都精得像鬼。
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中央的圆形拍卖台，被一束追光照亮。
一名穿着燕尾服，面容英俊得有些不真实的拍卖师走上台。他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但他的情绪光晕，却是一道不断变幻的、虚假的彩虹。他能随心所欲地调动自己的情绪，以迎合、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一个天生的煽动家。
两名同样是服务生打扮，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的壮汉，抬着一个被黑布覆盖的玻璃箱走上台。
拍卖师一把揭开黑布。
玻璃箱内，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挣扎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人脸，一阵阵无声的尖啸，仿佛能直接穿透耳膜，刺入灵魂深处。
“怨灵之嚎，十年份。”拍卖师的介绍简洁而有力，“取自一名含冤而死，并在凶宅中盘踞了整整十年的缚地灵。其怨气之精纯，足以作为任何‘诅咒’系或‘附魔’系能力的完美催化剂。起拍价，五千点‘法则通货’，或者等值的稀有材料。”
法则通货？
林舟心中一动，这显然是里世界专用的货币。而他的怨气值，似乎并不在此列。
“五千五百点！”前排一个笼罩在兜帽下的人立刻举牌。
“六千！”那个红裙女人慵懒地开口，吐出一个烟圈。
“八千。”角落里的铁塔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力气。
价格一路攀升，每一次加价，都让那些失之交臂的人，散发出浓郁的“嫉妒”和“不甘”。林舟站在阴影里，像一个辛勤的拾荒者，将这些高质量的情绪碎片一一笑纳。
【叮！来自法则行者‘鬼手’的嫉妒，怨气值+180！】
【叮！来自法则行-者‘魅影’的不甘，怨气值+210！】
最终，这瓶“怨灵之嚎”，被那位唐装老者以一万两千点的高价拍下，自始至终，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舟默默地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
“很好，一个完美的开场。”拍卖师微笑着，示意工作人员抬上第二件拍品，“接下来的这件东西，有些特别。它不是实体，而是一份情报。”
一个虚拟的数据屏在拍卖台上展开。屏幕上，赫然出现了“路人甲乙丙”这个ID，以及他那篇关于“浮夸食代”的著名“论文”。
林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各位想必都听说了，最近云城的表世界，出了一个有趣的新人。”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戏剧性的夸张，“我们称他为‘一星战神’。此人以‘差评’为武器，短短半个月内，摧毁了数家与我们‘同类’有关联的表世界产业，甚至在线下废掉了‘血手帮’的四个打手，在线上正面击溃了周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大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显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他的能力倾向，非常奇特。”拍卖师继续道，“似乎与‘负面情绪’有关。他像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天际会所的情报部门，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初步锁定了他的部分活动轨迹和行为模式。”
“这份情报，包含了我们对他所有公开行动的深度分析、推测出的能力模型，以及……三个最有可能找到他的潜在地点。”
拍卖师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大厅里炸开。
林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如此彻底地分析和解构，甚至被当成了商品，摆在了这些饿狼的面前！
“一万一千！”红裙女人几乎在拍卖师话音落下的瞬间就举了牌，她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发现新玩具的兴奋光芒，“我对这种躲在阴沟里的新鲜老鼠，最感兴趣了。”
“一万五千！”铁塔壮汉粗声说道，“周家那小子虽然是个废物，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周家悬赏三万点，要这小子的命。这笔买卖，划算。”
林舟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周逸的父亲，果然出手了。
价格在疯狂飙升。在这些法则行者的眼中，他林舟，就是一个行走的经验包，一个能换取巨额赏金的猎物。
最终，价格被抬到了两万八千点。只剩下红裙女人和另一个始终沉默的、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在竞争。
“三万点。”红裙女人咬了咬牙，报出了一个新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要得手时，那个从拍卖开始就没动过的唐装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举牌，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五万。”
全场，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位老者。花五万点，去买一个新人的情报？这简直是疯了！这笔钱，足以买下一件强大的法则道具了！
红裙女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死死地盯着老者，最终冷哼一声，放弃了竞价。
“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仿佛能开出花来，“恭喜‘计先生’，获得这份独家情报！”
计先生……
林舟将这个称呼，和那片死寂的湖泊，以及那根冰冷的探查触须，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
这位老者，对他表现出了远超常理的兴趣。这绝不是为了那三万点的悬赏。他图谋的，是更大的东西！
是我的系统？还是……我这个人？
就在林舟心念电转之际，大厅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妈的！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存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
是那个铁塔壮汉！他显然也对这份情报志在必得，却被“计先生”这不合常理的叫价彻底激怒了。
壮汉猛地站起身，他身上那狂暴的、如同岩浆般的红色情绪光晕，瞬间爆发！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桌上的酒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然而，计先生依旧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他身前，那片死寂的“湖泊”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场瞬间展开，将那股热浪轻而易举地挡在了三尺之外。
一热一冷，一动一静，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则力量，在无形中展开了第一次碰撞。
“够了，‘铁拳’。”拍卖师的声音及时响起，那虚假的彩虹光晕瞬间变得威严而肃穆，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力量，“在天际会所动手，你想被‘清扫’出去吗？”
被称为“铁拳”的壮汉身体一僵，似乎对“清扫”这个词极为忌惮。他身上的狂暴气息缓缓收敛，但依旧死死地盯着计先生，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叮！检测到来自法则行者‘铁拳’的滔天怒火，怨气值+1350！】
【叮！检测到来自周围宾客的恐惧与兴奋，怨气值+2470！】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但林舟的收获，却是巨大的。
他不仅摸清了部分“同行”的底细和代号，更是亲眼见证了法则力量的对抗，还顺手收割了一大笔高质量的怨气。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个叫嚣着要他命的“铁拳”，也不是那个对他充满“捕猎”兴趣的红裙女人，而是这位不动如山，却一掷万金买下他所有秘密的……“计先生”。
拍卖会仍在继续，但林舟已经无心关注。
他端着空了的托盘，缓缓退向后台。在转身的刹那，他感觉计先生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的、赤裸裸的感觉。
林舟的脚步没有一丝一乱。他依旧是那个谦卑、怯懦的临时工“李伟”。
他走进后台的备餐间，将托盘放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镜子里，那张属于“李伟”的平凡脸庞上，嘴角，正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又疯狂的弧度。
想找到我？
想猎杀我？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