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
大唐的最高统治者，唐太宗李世民，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殿内光线柔和，香炉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
他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陛下。”
李世民没有抬头，手中的朱笔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东宫那边，有何异动？”
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对于东宫，对于他那个让他既爱又失望的儿子李承乾，他始终保持着最高级别的关注。
“回陛下，太子殿下今日……有些反常。”黑影的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
“哦？”李世民的笔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威严而不失英武的脸，“说来听听。”
“今日，东宫新来杂役顾青云，当众呵斥太子殿下‘扮演瘸子，博取同情’。”
黑影将白天发生在东宫庭院里的一幕，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承乾在演戏？
这件事，他其实心知肚明。
承乾的腿伤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早已好了七七八八，根本不至于走一步踉跄一下。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多怜惜他一些。
对此，李世民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悦和失望的。
他的儿子，未来的大唐皇帝，怎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面点破。
一个杂役？
有点意思。
“承乾如何反应？”李世民问道。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被人当众揭短，必然是雷霆大怒。
“太子殿下初时大怒，欲杀之。但被那顾青云几句话说动，屏退了左右，二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说了什么？”李世民的身体微微前倾，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黑影立刻将顾青云那些“换个弟弟”、“天家无父子”、“厚黑学”、“玄武门精神”等骇人听闻的言论，一五一十地全部学了出来。
甘露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君王厚黑学》？脸皮要厚，心肠要黑？”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把朕……当成了这门学问的成功案例？”
“杀兄囚父，跟朕客气什么……”
李世民的嘴角，竟然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自嘲又有些得意的弧度。
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
敢这么剖析朕，还敢这么教唆太子。
换做任何一个人，此刻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李世民没有动怒。
因为他震惊地发现，这个叫顾青云的小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甚至，比他自己看得还要透彻。
他确实是靠着“脸厚心黑”，才坐上了这个皇位。
他也确实……瞧不上承乾那套“温良恭俭让”的做派。
他需要的继承人，可以不够“仁”，但绝不能不够“狠”！
“后来呢？”李世民追问道，“他们密谋了什么？”
黑影随即把顾青云教给李承乾的，针对魏王李泰的那个计划，也全盘托出。
听完整个计划，李世民彻底沉默了。
他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
大殿内，只剩下“笃、笃、笃”的轻响，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个计划……太毒了。
它不伤人命，不触犯律法，甚至看起来，是魏王李泰自己主动往里跳。
它利用了李泰的傲慢，利用了李泰想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功利心，更利用了自己对承乾的“失望”。
这是一个连环套。
一旦李泰真的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跑来自己面前告状，无论自己怎么判，承乾都赢了。
自己若是斥责承乾，就显得自己不近人情，连儿子想学习自己“光辉事迹”都要打压。
自己若是斥责李泰，那李泰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当众丢人现眼。
最妙的是，这个计划把最终的裁判权，又交回了自己这个皇帝手上，让承乾既表现了斗争性，又没有逾越人子的本分。
分寸拿捏得，妙到毫巅！
李世民的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他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处在李泰的位置，面对这样的阳谋，似乎……也无解。
这个叫顾青云的……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鬼才？
这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阴狠，简直……
李世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小子，比朕当年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