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精神？”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顾青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和浓厚的兴趣。
这个词太新鲜了。
他只知道玄武门之变，那是一场血淋淋的政变，是他父皇辉煌功业上的一块伤疤，也是他李氏皇族内部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可“精神”？
一场杀兄囚父的政变，能有什么“精神”可言？
“对，玄武门精神。”顾青云肯定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传授不传之秘。
“殿下，您千万不要把玄武门之变，简单地理解为一场埋伏和刺杀。那只是手段，不是精髓。”
“真正的玄武门精神，是一种行动的指导思想。我把它总结为三点。”
顾青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精准定位你的核心对手。”
“第二，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发动致命一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牢牢掌控事后的解释权。”
李承乾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顾青云踱了两步，开始详细解释。
“先说第一点，精准定位核心对手。当年您父皇的对手是谁？表面上看，是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两个人。但实际上，真正的核心对手，只有一个，就是太子李建成。”
“因为只有他，才是皇位的直接竞争者。齐王，只是太子的附庸和打手。所以，只要解决了太子，齐王集团就会瞬间土崩瓦解。您看，玄武门之变，杀了建成，顺手解决了元吉，整个局势就立刻逆转了。”
顾青云看向李承乾：“那么殿下，您现在想一想，您的核心对手是谁？”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魏王，李泰。”李承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
“没错。”顾青云打了个响指，“就是他。其他什么吴王李恪，或者别的什么弟弟，目前对您都构不成实质性威胁。只有魏王李泰，圣眷正浓，野心勃勃，是您心腹大患。所以，我们所有的策略，都应该围绕着他来展开。”
李承乾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但他以前只是模糊地感觉到威胁，现在被顾青云这么一梳理，目标瞬间清晰了。
“再说第二点，致命一击。”顾青云的语气变得森然了几分，“您父皇当年，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是石破天惊。直接在宫城要地，伏兵格杀。不给对手任何反应和翻盘的机会。这就叫快、准、狠。”
“当然，”顾青云话锋一转，“我们现在肯定不能学他去杀人。我们没那个实力，您也没那个胆子。”
李承乾被说得脸上一红，但没有反驳。
让他去杀李泰？他确实不敢，也做不到。
“我们学的是‘快准狠’的思路。”顾青云笑道，“我们不搞肉体消灭，我们搞‘社会性死亡’。我们要在他最得意，最想不到的时候，给他来一下狠的，让他当着满朝文武，特别是陛下的面，狠狠地栽一个大跟头！让他苦心经营的‘贤王’形象，彻底破产！”
“社会性死亡？”李承乾又听到了一个新词，但他大概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让李泰当众出丑，名声扫地。
这个想法，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
“最后，第三点，掌控解释权。”顾青云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殿下，您知道玄武门之变后，您父皇做得最漂亮的一步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修改史书。”顾青云淡淡地说道，“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逼无奈、为国除害的英雄。把李建成和李元吉，描绘成了嫉贤妒能、祸乱朝纲的小人。从此以后，天下人读到的历史，就是他想让天下人看到的样子。”
“这，就叫掌控解释权。也叫，抢占舆论高地。”
“赢家，是不受指责的。就算有，也可以把指责的声音，变成赞美。”
李承乾听得心潮澎湃，这些理论，完全颠覆了他过去二十年的认知。
原来，权力斗争，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李承乾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李泰斗上三百回合。
“别急。”顾青云按了按手，示意他冷静。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现在是敌强我弱，不能硬碰硬。”
“魏王李泰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李承乾想了想，有些丧气地说道：“他受父皇宠爱，而且……他身边聚集了很多文人学士，名声很好。”
“没错，这就是他的优势，但也是他的弱点。”顾青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顺了，太傲了。他觉得您已经是个瘸腿的废物，根本不配当他的对手。他现在在陛下和朝臣面前，一定在拼命表现自己的‘聪慧’和‘贤德’。”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顾青云凑到李承乾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计划。
计划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但李承乾听完，眼睛却越来越亮。
这个计划，阴险，毒辣，但……实在是高！
它就像一个包裹着蜜糖的陷阱，完美地利用了李泰的自负和傲慢。
只要他一脚踩进来，就绝对讨不了好！
“这……这能行吗？”李承乾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顾青云微微一笑。
“殿下，这是您学习玄武门精神的第一份实践作业。做好了，您就能体会到这门学问的真正乐趣。”
李承乾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看着顾青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自怨自艾的瘸腿太子。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斗志”的火焰。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点头的这一刻，东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朝着皇宫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