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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定北将军府,西跨院“听竹轩”。

此处远离正堂喧嚣,竹林掩映,清幽僻静,却也如同精致的牢笼。苏挽月和师父白芷被安置于此,门外有萧承煜的亲兵把守,名为护卫,实为监管。

白芷经过几日调养,气色好了许多。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忧心忡忡:“月儿,萧承煜此人…深不可测。他当年…”

“我知道。”苏挽月打断师父的话,眼神幽深如古井。她正在研磨药材,动作平稳精准。“他是沈家血案的刽子手之一。我查过,七年前那晚,他麾下的‘虎贲卫’,是第一批冲入沈府的人马。”

白芷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为何还…”

“为何还留在他眼皮底下?”苏挽月放下药杵,拿起一枚银针,对着光线看了看针尖的寒芒,“因为这是目前最安全,也最有机会的地方。皇帝把他推出来查案,太子和三皇子都盯着他,他不敢明着对我们下手,反而要护着我们‘待审’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身中‘七日蛊’,师父您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

这才是她真正的底牌!萧承煜需要她的医术续命!这层隐秘的合作关系,在权力与仇恨的夹缝中,成为一根脆弱的纽带。

“师父,”苏挽月将一枚特制的药丸递给白芷,“这是‘龟息丹’,可暂时封闭脉象,形同假死。您收好,若遇紧急情况…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白芷郑重收下,叹道:“你谋划至深,师父只担心你…背负太多。”对这个青出于蓝,医术已逆天的爱徒,她却爱莫能助。

苏挽月没有回答,目光投向窗外。萧承煜,你此刻又在想什么?

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承煜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卷宗,正是关于王鹤年历年罪证以及其与三皇子萧景琰、刑部侍郎李庸往来的密报。他手中拿着的,却是另一份密档——七年前,沈家灭门案的现场勘验记录副本。

卷宗上,记录着那场“意外”大火的惨烈:火油痕迹、多处可疑的起火点、被堵死的逃生门…还有一具具焦黑的尸骸数目与身份核对的疑点。当年,这些疑点被“通敌罪证确凿、沈氏一族负隅顽抗引发大火”的结论强行压下。如今再看,处处透着人为灭口的痕迹!

他的指尖划过一行小字:“…偏院断梁下,发现幼童骸骨两具,相拥而亡,疑为沈氏幼子沈珏五岁,及…身份不明女童约十岁…”

身份不明女童!萧承煜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死死抱着弟弟、眼神冰冷如复仇幽魂的小女孩!沈挽月!是她吗?

现在,他心中迫切期待沈挽月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现在的苏挽月,她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她回到云京,以回春堂为据点,布下棋局,目标直指当年所有参与者!王鹤年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而自己…赫然也在她的复仇名单之上!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猛地合上卷宗,仿佛那纸张会灼伤手指。她知道自己是谁吗?若真如自己所料,她接近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合作解毒?还是在等待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将军,”心腹侍卫长秦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城西土地庙暗桩回报,昨夜有可疑人物出现,留下了这个。”他呈上一枚乌黑的、刻着奇异火焰纹路的铁牌。

萧承煜眼神一凝:“鬼焰令?!沈家旧部‘烬’字营的信物!”他知道,沈家有一支极为隐秘的亲卫,全是跟过沈帅的退役老兵,名为“烬”,意为“焚烬之灰,死而复燃”。沈家灭门后,这支力量便如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们想做什么?与苏挽月有关吗?

“还有,”秦简继续道,“三皇子府今日有异动,其心腹幕僚秘密出城,方向…似乎是醉仙楼在城外的别院。另外,我们的人在监视回春堂时,发现有人试图潜入,身手极好,不似寻常盗匪,被我们惊走后消失无踪。”

萧承煜眉头紧锁。三皇子果然按捺不住了!王鹤年倒台,他损失惨重,必然要反扑。潜入回春堂的人,是太子派去的?还是三皇子想销毁什么?亦或是…“烬”字营的人在暗中保护苏挽月?

局势如同乱麻。苏挽月是风暴眼,各方势力都在围绕她布局落子。而自己,手握圣旨,看似执棋,实则也深陷局中。

“增派人手,盯死三皇子别院和醉仙楼所有进出!加派人手,暗中护卫听竹轩,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另外…”萧承煜沉吟片刻,“准备一下,我要去‘拜访’一下刑部侍郎李庸大人。”这个当年负责沈家案具体审讯、如今依附三皇子的老狐狸,是时候去敲打敲打了。

听竹轩内。

苏挽月并未坐以待毙。她利用萧承煜提供的便利——萧承煜默许的有限自由,以整理药材、为将军府配置防疫药包为名,向府中管事索要了部分药材。其中几味,正是配置特殊追踪香“千里蝇”的关键。

夜深人静。苏挽月悄然点燃了一小截特制的线香。青烟袅袅,带着一股极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辛涩气息,融入夜色。这是给潜伏在暗处的指令节点的信号—— “安”,计划照旧。

同时,她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却不是写字,而是作画。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简略的云京城防图,重点标注了醉仙楼、三皇子别院、李庸府邸以及…城西乱葬岗附近几个点。她在其中一个点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火焰标记。

这不是地图,而是一份只有“烬”字营核心成员才看得懂的指令——重点监视醉仙楼与三皇子别院动向,探查李庸府邸,并加强乱葬岗处沈家墓园附近的警戒。

她将画好的素笺小心卷起,塞入一根特制的空心竹管。次日清晨,借着在花园“散步采露”的机会,她看似无意地将竹管丢进了假山石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很快,一个负责打扫落叶的哑仆经过,竹管便消失无踪。

萧承煜站在书房的窗前,将花园里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眼神深邃,并未阻止。他在观察,也在等待。他想看看,这个极像沈府千金的女子,在这十日之期内,能搅动多大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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