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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后半夜的巷子静得能听见虫鸣,月光像层薄纱铺在沈知夏家后院。三人趁着月色再次开工,铁锹挖进泥土的声音被刻意放轻,只有偶尔碰到砖块的“叮当”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林野力气大,抢着挥铁锹,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泥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差不多了。”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指着脚下已经露出大半的圆形窑壁,“这窑比我想的要小,像是个试验用的小窑。”

沈知夏举着手机照明,光线下能看清窑壁上的砖块带着细密的气孔,是长期被火烘烤的痕迹。“我外婆说过,爷爷年轻时总爱琢磨新花样,烧出来的瓷片不是裂了就是歪了,被我太外婆骂了好多次。”她忽然笑了笑,“现在看来,他是在偷偷试这窑呢。”

温砚蹲在窑边,手指拂过一块略微凸起的砖块,那砖块边缘的泥土比别处松动些。“这里好像能打开。”他示意林野用撬棍试试,“这窑心的位置,通常是温度最高的地方,也是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林野小心翼翼地把撬棍插进砖缝,轻轻一撬,砖块果然松动了。他慢慢把砖取出来,窑壁上露出个碗口大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烟火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有东西!”沈知夏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却亮得惊人。洞口里隐约能看见个深色的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角已经发黑。

林野伸手进去,小心地把陶瓮抱了出来。陶瓮不大,也就比寻常的汤碗稍大些,表面粗糙,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家用物件,可抱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三人回到温砚的书斋,把陶瓮放在桌上,就着台灯的光仔细看。瓮口的红布用麻绳系着,绳结已经脆了,轻轻一扯就开了。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秘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瓷器,只有一本泛黄的线装日记,封皮是牛皮纸做的,边角都磨圆了,上面用毛笔写着“窑火记”三个字,字迹苍劲有力,和沈知夏家那把铜刻刀柄上的“沈”字有几分相似。

“是我爷爷的字!”沈知夏一眼就认了出来,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林野迫不及待地想翻开,却被温砚拦住:“纸页脆了,慢点翻。”他找来副干净的手套戴上,小心地掀开第一页。

日记里的字迹大多是沈爷爷的,偶尔夹杂着几句别人的批注,字迹更潦草些,想来是林爷爷写的,还有几处用红笔圈点的地方,笔锋清秀,该是温祖父的手笔。

“民国三十六年三月初七,”温砚轻声念了起来,“今日试新窑,火温到七成时窑壁裂了道缝,白瞎了一窑的坯子。林小子笑我急功近利,被我敲了脑袋,他却塞给我块新配的釉料,说掺了草木灰,能让瓷面更润……”

“民国三十六年四月十二,”他翻到下一页,“温先生画的图样到了,梅枝瘦得像他本人,却有股傲气。林小子说这图样烧在瓷瓶上肯定好看,结果釉料没调匀,梅枝成了墨团,被温先生笑了半宿……”

三人凑在灯下,看着日记里那些带着烟火气的琐碎日常,忍不住都笑了。原来当年的三位祖辈,也像他们现在这样,吵吵闹闹却又彼此帮衬着。

日记往后翻,渐渐多了些沉重的内容。

“民国三十六年七月初三,刘监工又来了,说要把我的窑收归‘公营’,还说林小子的釉料方子得交给他。林小子急了,差点拿窑叉揍他,被我拉住了。这世道,硬碰硬怕是要吃亏……”

“民国三十六年八月十五,温先生说他要回江南了,家里催得紧。我们仨在窑边喝了半坛米酒,约定不管将来在哪儿,这窑得有人守着,这方子不能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林小子把他的釉料秘方刻在了瓷片上,我把窑的图纸藏了,温先生说他会把消息传给后人……”

“民国三十六年九月初一,刘监工带了人来砸窑,幸好我们早有准备,把小窑填了,大窑故意烧坏了。他们没找到东西,骂骂咧咧地走了。林小子说要去景德镇,离这是非之地远点;我守着这杂货铺,看着家;温先生的船明天启航……不知何日能再聚。”

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急:“知夏她娘刚满月,这日记就藏在窑心吧。若后人能看见,记住三件事:一,釉料秘方在两块瓷片的纹路里;二,窑炉图纸要配着瓷片看;三,守窑人不是一个人,是三个,缺一个都不成……”

日记读到这里,书斋里静得只剩下窗外的虫鸣。沈知夏的眼眶红了,林野挠着头,喉结动了动没说出话,温砚轻轻合上日记,指尖在封皮上的“窑火记”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原来所谓的“秘方”,从来不是某一张纸某一句话,而是三个人的手艺和心血——沈爷爷的窑炉手艺,林爷爷的釉料秘方,温祖父的图样设计,缺了谁都成不了事。而那个“守窑人”的约定,竟跨越了半个多世纪,落到了他们仨头上。

“难怪那姓刘的找不到秘方。”林野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他就算拿到图纸或瓷片,少了一样都没用。”

沈知夏抹了把眼睛:“我爷爷肯定是怕我们小辈知道了惹麻烦,才把日记藏得这么深。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仨会凑到一起,还真找到了这日记。”

温砚把两块瓷片放在日记旁,又铺开那张图纸:“现在看来,瓷片上的冰裂纹路,其实是釉料配比的密码;图纸上的符号,得对着瓷片的纹路才能看懂;而我祖父当年画的图样,应该就是用这秘方烧出来的瓷器样式。”他看向林野,“你试试按瓷片上的纹路比例调釉料,说不定能烧出当年的‘秘瓷’。”

林野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起来:“明天就试!我瓷坊里的窑虽不是老窑,但若按图纸上的参数调整,说不定能成!”

就在这时,书斋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声音很轻,却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三人瞬间警觉起来,林野顺手抓起桌上的镇纸,沈知夏往温砚身后缩了缩,温砚则不动声色地把日记和瓷片往桌下藏了藏。

“谁?”温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门外传来王大爷苍老的声音:“是我,王大爷。刚才起夜,见你书斋还亮着灯,想着你们是不是还在忙,给你们送点刚煮的绿豆汤。”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林野跑去开门,王大爷端着个搪瓷碗站在门口,碗里的绿豆汤冒着热气,香气清甜。

“王大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沈知夏接过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王大爷瞅了瞅桌上没来得及收的图纸,又看了看三人脸上的神色,叹了口气:“你们找到那日记了吧?”见三人都愣住了,他又说,“你爷爷当年填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嘱咐我,要是将来有三个年轻人凑到一起找这窑,就把这话传给他们——守窑不是守着物件,是守着心。心齐了,再难的坎都能过去。”

他放下碗,慢慢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笑了笑:“你们仨啊,比当年那三位运气好,至少不用天各一方了。”

门被轻轻带上,书斋里只剩下绿豆汤的甜香。三人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又看了看桌上的日记和瓷片,忽然觉得心里头那点紧张和不安,都被这暖意融化了。

林野舀了勺绿豆汤,递到沈知夏嘴边:“尝尝,王大爷的手艺比你做的糖水好喝。”

“去你的。”沈知夏拍开他的手,自己舀了一大勺,却偷偷往温砚碗里也盛了些。

温砚看着他们斗嘴,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拿起那本《窑火记》,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在书斋的窗纸上,映出三个凑在一起的身影。或许,这就是祖辈们当年期盼的模样——吵吵闹闹,却又彼此牵挂;守着老巷,也守着那份跨越时光的约定。

(下一章预告:林野按照瓷片和图纸的线索调配釉料,第一次试烧却失败了,瓷片裂得不成样子。正当三人沮丧时,姓刘的老头突然找上门,说愿意出高价买他们手里的“东西”,被沈知夏拿着鸡毛掸子赶了出去,却也让他们意识到,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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