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心瞥了一眼神色紧张的扶吟,来回踱步,呼吸急促。
下一秒,她停下脚步,转向扶吟问道:“我最近让你抄的佛经,你抄了吗?”
扶吟连忙点头,“抄了,只是还放在冷宫里,没来得及送过来。主儿吩咐奴婢缝制的福袋,奴婢带过来了两个。”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两个福袋,轻轻放在桌上。
梨心目光落在福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她匆匆将扶吟拉近,对着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而后,她将扶吟推进隔壁的柜中,随即推开殿门,走到外间一众婢女面前,吩咐道:“你们收拾好东西便出去候着。采红、采青,去准备洗澡水,本宫需沐浴焚香之后,再去见皇上。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采红和采青应声走向梨心寝屋旁的盥室准备。
从前梨心沐浴更衣一向只由扶吟近身伺候,
自打入住龙吟宫偏殿,梨心便宁愿自己沐浴,也不想要其他婢女进屋。
因此无人起疑,更无人敢冒然闯入。
就在梨心转身欲回内室时,一名原本要退下的婢女采屏忽然站出来,轻声提醒:“娘娘,方才赵公公传话来说,让您现在就去龙吟宫。若是沐浴耽搁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恐怕……”
梨心只当她是一番好意,淡淡道:“无妨,本宫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采屏朝盥室方向望了一眼,眼中虽掠过一丝疑虑,却仍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梨心快步走入盥室,匆忙推开连接寝屋的暗门,闪入内间密道。
她一路疾行,直至冷宫,却见四下空无一人,一股窒息般的恐慌猛地冲上头顶——这一路来,她并未遇见祁聿。
若他真从冷宫赶往偏殿,按理应当相遇。
正当她脑中一片空白,犹豫是否该先回去应付皇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孤与你竟真的心有灵犀。你怎么知道,孤会此时过来?”
祁聿快步走近,眉目间难得带着一丝温柔。
可梨心此刻心乱如麻,无心留意他的神色与姿态。
只听祁聿拉住她的手,径直往冷宫深处走去,边走边低声道:“你若不来,孤也要去找你。总在这冷宫暗中相见,终究不是办法。日后……孤想光明正大地同你在一起。”
梨心此刻心乱如麻,几乎听不进他的话,只急急问道:“殿下怎么偏在这时候来找奴婢?我们不是说好,有事清晨或上午见面,下午三点之后绝不可再见——殿下难道全都忘了吗?”
她一急,语气失了往日那份软糯温柔,透出几分焦灼与质问。
祁聿何等聪明,自然听出这小宫女话里的不安与责备,只当她是怕两人私情败露,并未真的动怒。
但心底仍掠过一丝不悦,觉得她言语间有些逾越。
若她将来成了自己的侍妾,还得让府中嬷嬷好好教教规矩才是。
“怎么,这是在怪孤?”
祁聿语气微冷,先前那点温柔消散了几分,嗤笑道:“是嫌孤至今没给你名分?”
一听他语气转冷,更提及“名分”二字,梨心骤然清醒,连忙跪伏于地,声音低婉委屈: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这个时辰本当在殿中伺候我们主儿。若主儿发现奴婢不在……只怕会打死奴婢的……”
说着,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越哭越伤心,几乎撕心裂肺。
祁聿听她哭得这般凄楚,心下一软,当即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祁聿又想起今日要告诉她的惊喜,想必会让她欣喜若狂,于是将人扶起,眉眼间不自觉染上几分难得的温柔,低声道:“孤……错怪你了。”
一听这话,梨心便明白,祁聿已知晓当年春药的真相——至少,知道了一部分。
他并不完全清楚那夜全部真相。
比如,他饮下药后究竟去了何处,只有她知道——是她刻意将他引向了冷宫。
梨心自他怀中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脸,故作茫然,轻声问道:“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从前,孤一直以为那一夜是你设计下药,是孤误会了你。只是——”
祁聿忽然紧紧盯住她的脸,目光如炬,“你为何从不告诉孤实情?”
梨心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委屈至极:“奴婢……奴婢每次想说……说奴婢是冤枉的,殿下便骂奴婢是蓄意勾引的下流胚子,说奴婢——”
“够了。”
祁聿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心疼。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说,你我这般,也算是一段缘分。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孤不会不管你。如今既知是孤不对,自会弥补。你若不愿再这样偷偷摸摸——你提一个要求,孤都应你,如何?”
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了?
梨心心头一紧,莫非祁聿知道了自己是冤枉的,便不愿再与她继续这段关系?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轻声问道:“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祁聿见她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光,不由得想起若她真狮子大开口要做侧妃,那该如何是好?
也罢。
虽说有些棘手,但若她安分,他自会设法替她换个身份,许她一个侧妃之位,也不是不可。
“殿下,您上次说……陛下下令殉葬之时,您能救奴婢一命。那奴婢斗胆请问,您可否好人做到底,也救救我家主儿——梨妃一命?”
“你说什么?”
祁聿脸色骤然一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就只有这个要求?”
梨心听他语气不对,有些茫然地反问:“奴婢……还可以提别的吗?”
祁聿一股无名火起,径直说道:“孤问你,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救梨妃,二是做孤的侧妃——你选哪个?”
“侧、侧妃?!”
梨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地连连叩首:“奴婢不配!奴婢万万不敢!只求殿下救主子一命,别的……奴婢从不敢想!”
“好、好、好!”
祁聿气极,一眼瞥见案几上那厚厚一叠手抄佛经,怒声问道:“这些,都是你抄的?”
梨心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抄的……”
祁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怒极反笑:“你的主子对你非打即骂,罚你抄写这么多佛经,你竟还愿为她放弃孤的侧妃之位?”
他猛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推倒在榻上,目光冷冽中燃着怒意,一字一句问道:
“孤若说——不愿救梨妃呢?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