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的死讯在草原上传来。
这些年,他横行无忌,引得各部落不满,人人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但他身后的家族不是善茬,用拓跋烈的死大做文章,跑到牙帐找大可汗讨要说法。
得知是阿那瑰杀了拓跋烈,大可汗震怒,连夜将他的好养子召回牙帐。
“本王前脚才夸你识大体,后脚你就闯下这等祸事!”大可汗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中酒水四溅,“阿那瑰,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可汗教训的是,此事是瑰思虑不周。”
“你与拓跋烈素无仇怨,为何突然取他性命?”大可汗鹰目如炬,“那厮虽死不足惜,可你偏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还带走了一个女人,如今拓跋家逼上门来,瑰,你何时变得如此意气用事?”
想到姜昭宁,阿那瑰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那女子不过是个幌子。拓跋烈暗中勾结苏丹,假以时日必成可汗心腹大患,瑰这才擅自做主。”
他单膝跪地,双手交叠举过头顶:“此事乃瑰一人所为,与狼师无关。要杀要剐,瑰甘愿领罚,只求可汗宽恕狼师将士。”
金帐内霎时落针可闻。
大可汗背着手踱步,凸起的眼珠在阿那瑰身上来回扫视,最终眯成两道细缝。
阿那瑰依旧纹丝不动地跪着,仿佛刚才每一字皆出自赤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跳声早已如鼓。
“好!”
大可汗突然放声大笑,亲手扶起阿那瑰。
“不愧是本王的好儿子!”
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头。
“这些年你立下的战功,本王都记在心里。拓跋烈一事,本王自有决策。”
阿那瑰垂首:“谢可汗。”
“今夜设宴款待拓跋族人,你且下去准备准备。”
“是。”
待阿那瑰退出金帐,侍立多年的心腹达努立即凑上前来:“可汗真信他这套说辞?”
“养大的狼崽子,学会跟主人耍心眼了。”大可汗脸上笑意尽褪,“若非阿史那烬那小子不成器,又需要制衡苏丹,本王何须留着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加派人手盯紧他,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达努:“遵命。”
……
姜昭宁自从被那个叫阿史那烬的男人抓来后,连出恭都有人盯着,之前用过的那些脱身伎俩在这里完全不管用。
从女奴口中得知,原来阿史那烬是草原的小可汗。
如今身陷牙帐,意味着离云州又远了数百里,姜昭宁真恨不能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阿史那烬行事诡谲,既没有轻薄于她,也不会像拓跋烈那样把她炖了,每日问得最多的就是“阿那瑰为什么会喜欢你”。
姜昭宁觉得,这人莫不是有龙阳之癖。
再次看到阿史那烬出现,姜昭宁眼皮都懒得抬。
整日问些重复的无聊问题,若他这种蠢材都能继承汗位,大周怕是躺着都能取胜。
“今夜,我们玩些新鲜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昭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阿史那烬阴笑着击掌,一名女奴应声走近,手捧的银盘上叠着件缀满流苏的靛蓝舞衣。
他两指勾起轻薄布料,在姜昭宁眼前晃荡:“换上。”
这暴露的款式与拓跋烈当初所赠如出一辙。
“做梦!”姜昭宁把头偏过去。
头皮骤然一痛,阿史那烬揪着她的发丝将人拽回:“这几日给你几分颜色,倒开起染坊来了?不换也行,不如赤着身子让弟兄们都开开眼?想必帐篷外的弟兄们,都馋得很。”
无耻!
草原上果然没一个好人!
如果说姜昭宁先前还有几分公主傲气,那么在被拓跋烈炖锅的那次,棱角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她很没骨气的换上衣裳。
帐外篝火熊熊,男女们围着火堆起舞,欢歌笑语不断。
姜昭宁身上的衣服上露肩露腰,下露修长双腿,别说御寒,连最起码的蔽体都做不到,寒风吹来,她冷得直打哆嗦。
不少男人纷纷投来淫秽的眼神,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阿史那烬一把揽住她裸露的腰肢:“怕什么?吃不了你。”
腰间这只手让她感到恶心,可她挣脱不开,在这里,她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好在有面纱遮脸,能让她心里的羞耻减轻几分。
终于来到王帐前,阿史那烬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倾身过来,似乎是想吻她。
姜昭宁仓皇后仰,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多日不见,少年一身戎装立于帐侧,四目相对的刹那,他幽瞳微缩,视线落在阿史那烬紧扣她腰肢的手上,顿时晦暗如墨。
“哟!这不是瑰嘛。”阿史那烬故意收紧臂弯,蛮力将人往自己怀里揽。
姜昭宁浑身都在抗拒,奈何敌不过阿史那烬力气大。
她本能地想向阿那瑰求救,可她清楚记得那夜是她自己要走的。
他说过,他不会再管她死活。
况且她还遮着面,或许阿那瑰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果然,阿那瑰什么都没说,掀帘就要入帐。
阿史那烬却不依不饶:“我怀里这个可是难得一见的尤物,这几日把我伺候的很舒服,瑰,你要不要试试?”
少年攥着帐帘的指节已然泛白,侧目扫视过来,阿史那烬的得意劲如沙吹散,剩余的话也卡在喉间。
以阿那瑰的性子,在王帐门前痛揍他一顿都正常。
“阿史那烬,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阿那瑰隼眸锁定他怀中女子,唇角微勾,“美丽的皮囊下,往往藏着颗不识好歹的恶毒心肠,喂不熟的兔子,可是会咬人的。”
他在骂她忘恩负义。
他认出了她。
姜昭宁听出弦外之音,心虚地看向他,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青年掀帘入帐时翻飞的衣角。
“莫非抓错了?”阿史那烬暗自嘀咕。
阿那瑰要真在乎这个女人,不可能这么镇定。
不管了,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