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生生的人,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被砍下。姜昭宁弱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父皇说胡人好战,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今夜一见,果真不假。
马车碾过未消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路不算好走,有些颠簸。
看着对面的少年闭目养神,姜昭宁陷入沉思。
凤仪阁是离开了,现在她该怎么回云州?难不成真要留下来给他当女奴?不行不行!和这种人相处实在可怕,指不定哪日心情不好,就把她脑袋也砍了去。
车轮突然驶过大坑,一阵剧烈颠簸,姜昭宁整个人向前栽去。
鼻尖撞上一堵温热的肉墙,掌心传来紧实的触感,她慌乱抬头,对上少年骤然睁开的双眼。
“手、拿、开!”
姜昭宁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什么要命的位置上。
“对…对不起!”
她触电般缩回手,双颊红得像火烧云。
要命!她这死手!
应该没断吧?但看他的样子,又好像很生气…他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的脑袋也当西瓜砍了吧!
“那个,你……”
“闭嘴!”
阿那瑰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把这个麻烦带在身边,还该死的选择坐马车,换做骑马,他早就离开了漠南。
心烦撩开车帘,只一瞬,又立马放下帘子,然后把将对面的她按进怀中。
姜昭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柄钢刀穿透车壁,擦过她的鬓角。
???
又来?!
这一晚上得死多少次?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头厮杀声四起。
透过晃动的车帘,看见巴图等人正与数十名黑衣人缠斗。
“不是,你、你这人到底干过多少坏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仇家啊!”
“砰——”
头顶一声巨响,马车顶棚被人一刀劈开,寒风卷着雪花而入。
姜昭宁害怕的同时又冻得发抖,不自觉地往身旁的热源处钻了钻。
巴图提刀退至阿那瑰身旁,“特勤先走,我等断后。”
见阿那瑰带人撤离,刺客提刀转攻阿那瑰。
少年一手提刀反击,另一只手还要护着怀中女子,刺客蜂拥而至,一人趁机挥刀砍向姜昭宁,他挥刀格挡,左臂生生挨了一记。
这一刀深可见骨,几滴热血溅到了姜昭宁眼睫上,等她回过神,那几名刺客已经被一脚踹飞。
阿那瑰牵着她一路撤退,穿过七拐八弯的巷弄,最后她实在没了力气,又见他手臂的血越来越多,索性挣脱,扶着墙壁大喘:
“我、我没力气了…带着我这个累赘…只、只会拖累你,你的命金贵,千万别为了我这种人丢了命,你快走吧……”
“要走一起走。”
姜昭宁无语:不是哥,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带着我,我很容易被你连累到死翘翘哎。
他染血的手掌一把攥住她纤细腕子。
“谢昭宁,你的命是我赢回来的。”
——
漠南城的冬夜死一般寂静。
曾经商贾云集的边关重镇,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在风雪中呜咽。
两人在城郊寻到间客栈,掌柜打着哈欠,见女子衣着暴露,男子手握大刀,手臂流血,一看就不是善茬,掌柜的想要关门,那柄大刀已经先一步指向他的喉咙。
“我与夫人初到漠南,不幸遇到土匪,今夜在此暂住一晚。”
阿那瑰扔出一锭白银,沉甸甸地银子捧在手里,掌柜立马变了脸,忙笑着招呼两人上二楼,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准备热水。
客栈小,房间更是简陋,掌柜听闻二人是夫妇,便只安排了一间房。
阿那瑰旁若无人地扯下血衣,精壮上身肌肉虬结,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过来。”
姜昭宁别过脸,耳尖绯红,“你、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又没脱裤子。”
“……”
“好话不说第二遍。”
姜昭宁气结,愤愤咬唇,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撕拉——”
他扯去她身上轻薄的纱衣。
“你做什么!”
姜昭宁双手慌忙掩住胸前春色,眼含嗔怒瞪向他。
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
他却连眼风都未扫过她,只将扯下的纱衣铺开,倒上金疮药。
……这是拿她的纱衣当纱布。
他单手包扎,动作很是笨拙吃力。
姜昭宁想到今夜若非他出手,自己就算不死也会被糟蹋,他虽行事狠厉,却未伤过她分毫。
“我来吧。”
终究心软,她夺过他手中染血的纱布。
“你身上这么多疤,想来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其实你模样生得不错,不妨考虑换个行当。”
“……你在关心我?”
姜昭宁拈着药瓶的指尖一顿,“我只是怕被你连累。”
“放心,遇到危险,也是我死在你前头。”阿那瑰看着被处理好的伤口,“没想到你这小哭包还有点用。”
想起巴图每次替他处理伤口都像报仇雪恨,不像这蠢兔十指纤纤,动作温柔,听闻中原贵女只晓琴棋书画,她却不同,忽然觉得身边有个她也不错,就是太爱掉泪珠子了。
姜昭宁解释:“兄长习武时常受伤,我便请教大夫学习过皮毛。”
又是谢玄。
阿那瑰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沉脸攥住她收回的手腕。
“说清楚,到底是兄长,还是情郎。”
她眼神飘忽,长睫轻颤:“自、自然是兄长。”
小骗子。
阿那瑰眼神冷下:“谢昭宁,你现在是我的人,以后我不想听到这张嘴里,叫出其他男人的名字。”
莫名其妙!姜昭宁起身要走。
“去哪儿?”
“我让掌柜再开间房。”
“确定要这样出去?”
凤仪阁的衣裳本就单薄,外层轻纱又被他撕去,雪肌玉肤在烛火下莹莹生光,阿那瑰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肩臂,眸色暗了暗。
“说了是夫妻,此刻分房岂不惹人生疑。”
姜昭宁气恼瞪他,“谁让你胡说!我们中原最重男女大防……”
“也不知是谁在凤仪阁扯着我袖子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嗤笑着打断,“多的银子没有,要么打地铺,要么去外头过一夜。放心,明早我会替你收尸。”
说罢脱靴上榻,留给她个冷漠背影。
姜昭宁看着窗外大雪,陷入了沉思。
城门已关,她身无分文,并且连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喂…”
她挪到榻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脊背,“女儿家体弱,你该把床让给我。”
他背对着她,“我花的银子,凭什么。”
“君子讲风度啊你懂不懂!”她跺脚,“方才还说我是你的人,哪有让自己女人睡地上的道理。”
闻言,他突然翻过身,薄唇勾起若有似无地笑:
“是啊,哪有让自己女人睡地上的道理,不都是同榻而眠,反正已经有了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