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许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好好保护自己。”她直起身,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你的命是自己的,不是我的。”
墨染望着她,忽然屈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属下这条命,从十一岁那年被郡主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时,就已是郡主的了。”
那年京中瘟疫,他爹娘双亡,被人丢在乱葬岗,是梳着双丫髻的小郡主扔给他半个馒头,又让人把他救回府里,还给自己请了太医。
这些年他藏在暗处,看着她从顽劣孩童长成明艳少女,看着她骄纵下的柔软,看着她偶尔流露的孤独,早就把这条命系在了她身上。
苏浅歌看着他紧抿的唇,忽然想起三天前他去刺杀三皇子的前夜,曾在她窗外站了整整一夜。
那时她只当是他怕任务失败,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他在同自己无声告别。
“傻子。”她伸手抚过他汗湿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从今天起,不是了。”
她转身回屋,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在墨染心头掀起惊涛:“你且养好伤,往后……换我护着你。”
墨染跪在原地,听着屋内烛火轻爆的声响,忽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漏出来。
背上的伤口还在疼,可心口那处被愧疚和隐忍填满的地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漏进了一缕月光,暖得让他想哭。
……
她必须尽快挣脱这困局,必须让自己真正立起来——毕竟她要面对的,不仅是步步生辉的女主,还有权柄滔天的三皇子,更要算上墨染那笔尚未清算的伤。
三皇子欠的债,她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眼下这书里的剧情早乱成了一团麻。
苏浅歌捏着锦被的指节泛白,作为通读原著的人,她总觉得该把脱轨的情节扳回正轨,或许这样,她才能找到那条回现代的路。
凭什么别人穿书不是带系统就是有金手指,轮到她这个恶毒女配,就只能赤手空拳硬扛?
苏浅歌越想越气,指尖狠狠戳了下床头的雕花,疼得倒吸口凉气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争执。
“世子!您不能进去!郡主受了伤,太医说必须静养!”小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拦不住那道强势闯入的身影。
顾景澜的玄色锦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径直走到床前。
苏浅歌刚撑起半个身子,就撞进他寒星般的眼眸里。
男人鼻梁高挺如刀削,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玉,周身的寒气几乎能冻住空气。
她知道顾景澜是最大的boss,可苏浅歌偏不怕。
她拢了拢微乱的衣襟,语气里淬着冰:“顾景澜,你当我镇国郡主的寝殿是什么地方?随便那个阿猫阿狗都能闯?”
顾景澜没接话,黑瞳像鹰隼般在她身上逡巡,从她微红的眼角扫到右手臂上那道新添的刀伤,末了才开口,声音比殿角的冰盆还凉:“为何不向太后禀明实情?”
他太了解过去的苏浅歌了。
那个女人,只要抓住他半分错处,定会闹到天翻地覆,更别提这次见死不救,这么好的由头,她怎会轻易放过?
苏浅歌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藏着点决绝:“禀明什么?说你见死不救,好让太后惩罚你?”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顾景澜,够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我两清,我对你——”尾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没半分兴趣了。”
潜台词里的退让,他却像是没听懂。
顾景澜看着她红肿的眼尾,那分明是恸哭过的模样,偏要摆出这副拒人千里的架势,心口莫名窜起一股燥火。
仿佛他不是那个被欺压多年的人,反倒成了亏欠者。
“两清?”他突然俯身,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指腹的薄茧擦过肌肤,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苏浅歌,看着我。”
殿内瞬间死寂。
小玉吓得捂住嘴,侍卫们手按刀柄,却没人敢动——谁不知道世子这些年被郡主折腾得有多惨?从前哪怕被鞭子抽得见血,他都眼皮不抬一下,今日不过几句话,竟像是被点燃了引线。
苏浅歌被迫仰着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
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着雪水的清冽,是她从前最讨厌的味道。
“你不是她?”
温热的气息突然拂过耳畔,像毒蛇吐信,又像情人间的呢喃,那声音低哑得可怕,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苏浅歌浑身一僵,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心虚瞬间爬满四肢百骸,她猛地拍开他的手,掌心的麻意还没散去,已经扬手扇了过去:“放肆!凭你也配质问本郡主?!”
风声掠过耳畔时,顾景澜却没躲。
巴掌落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浅歌自己都愣了。
她看着他侧过的脸颊,那里迅速浮起一道红痕,衬得他原本冷白的皮肤愈发刺目。
顾景澜缓缓转回头,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楚。
他抬手抚上被打的地方,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这一巴掌,”他声音喑哑,“是你欠我的。”
不是过去的债,而是此刻,她亲手打碎的某种东西。
苏浅歌别过脸,不敢再看。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窗棂,她突然觉得,这剧情好像……更乱了。
顾景澜眼底那抹探究像淬了冰的钩子,苏浅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男人心思深不见底,自己这点道行怕是撑不了多久,再这么耗下去,身份迟早要被他拆穿。
怒火混着心虚一起涌上来,她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放肆!我是镇国郡主苏浅歌!看来是我这些日子太消停,倒让你忘了规矩——非得挨顿教训才舒坦?”
手腕却在半空被牢牢攥住。
顾景澜的掌心干燥温热,指节用力时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苏浅歌挣了几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胳膊肘撞得他手背生疼,那只手却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
“你放开!”她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这男人简直恶劣透顶,明知道她在虚张声势,偏要攥着她的把柄不放。
顾景澜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那里还留着方才挣扎时蹭出的红痕。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喉间似乎滚过一声极轻的嗤笑,松了手。
苏浅歌得空就像兔子似的蹿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稳,赤着脚就冲进了内间,“砰”地甩上了雕花木门。
门闩刚插上,她就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咚咚”跳得像要炸开。
方才顾景澜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上,烫得她心烦意乱。
“该死的顾景澜……”她咬着牙低骂,顺手捞过旁边的青瓷笔洗就往地上砸。
“哐当”一声脆响,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她还不解气,又把妆台上的螺钿镜扫到地上,镜面裂开时映出她慌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