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
一个“婆”字还没出口，青筋暴起，横眉竖眼的陆行舟就被跳起来的陆子吾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还不跪下！你…….还想造反不成！”
陆子吾是真气急败坏，也是真慌了神。
在他眼中，凤星河武功再高，也只是一个人，势单力薄，好对付。
他这人沽名钓誉。
这就是弱点。
这种人只要被架在火上烤，就不怕他不犯错。
当然，如果凤星河真忍不住，对十五舵主们动了手，那就更好了。
残害同门，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陆子吾万万没料到，曲无忆会这个时候出现。
这个女人来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被打醒的陆行舟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双膝顺势跪地，恳求道：“曲长老恕罪，属下也是一时紧急，才口无遮拦，绝无冒犯长老之意。”
挑头的都认怂服软，剩下的边角料都是滑头，有样学样，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纷纷叩头，一声不吭。
“既然你的剑已锈，血已凉，那‘一曲朝云凤，江湖烟波平’就是一句笑话。”
虽是背对着凤星河，但是曲无忆的话对他而言却字字珠玑，犹如当头棒喝。
她恨。
尤恨。
江上面，江北水师随时可能顺江而下，可是这帮人居然还在勾心斗角，窝里斗。
她悲。
亦悲。
事到如今，曲无忆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与云中君一起踏马江湖，许下“待扫狼烟天下定，匹马江湖醉晚风”的甜蜜诺言。
只是如今，没了回响。
凤星河缓缓起身，慢步走向中堂之上静置的剑匣。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曾经名动江湖的“掩日”，已经有十年没有再出鞘过了，饮过血。
他的手，他的剑，干净了。
但是，心脏了。
随着凤星河每往前走一步，屋里的杀意便浓上几分。
无差别的威压之下，陆子吾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跪在地上的十五舵主们也不好受，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此刻，在他们感知中的凤星河变成了一把利剑，随时能收割自己。
可是，就在凤星河的手即将触碰到剑匣的那一刻，陆子吾强咽了几口口水，大声疾呼道：“凤长老，十五舵主们有罪，但也罪不致死啊！”
停住了。
凤星河的手停住了。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华清梦在他剑下救人的画面。
顷刻间，凝滞的杀气霎那间烟消云散。
“滚！”
一字惊雷，似宽恕，又似放下。
陆行舟等人如蒙大赦，急忙拱手拜礼，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离开了院子。
陆子吾长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嘻嘻说道：“还是星河大人有大量。毕竟都是一个楼里的弟兄，谁还没有个说错话的时候，我立刻让他们报请执法堂…….”
“你也滚！”
凤星河的语气虽没有之前凛冽，但也是一点没给他面子。
陆子吾自知讨了个没趣，甩了甩袖子，一声不吭，走了。
曲无忆转身盯着凤星河未触及的剑匣看了几眼后，缓缓收回视线，淡淡道：“没想到一个女人就让你再也拔不出剑了。”
凤星河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同时也收回心神，而后叹了口气：“杀了陆行舟，陆子吾必反。”
曲无忆美眸猛然一凝，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沉声道：“不杀……他就不反了？”
“曲姨，不聊这些烦心事了。突然来找我，一定是外面又传来了什么消息？”
对付陆子吾，凤星河心中有谋划，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云螭的安全。
一声“曲姨”叫得曲无忆精神有一刻的恍惚。
凤星河是云中君养大的，一声姨，让她秒回到云中君还活着的时候。
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平静地说道：“恐怕你听了会更心烦。”
稍顿，继续说道：“‘天罗’打探探到江北水师在夷陵水道集结。”
“江北水师？”
凤星河闻言，脸色随即变得极度阴沉，反问道：“又是流沙帮的人？”
三年前，朝廷为了平定云梦泽流域水患，一举剿灭流沙帮，镇海平江楼派出了平江军助阵。没曾想最后的结局是朝廷将流沙帮全部收编，改为江北水师营。
原本的匪摇身一变成了官，搞得镇海平江楼里外不是人。
这也就罢了。
现在整个荆湘府一无水患，二无水祸，江北水师集结在夷陵水道，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镇海平江楼来的。
关键是这边九公主才刚死，那边水师就集结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难道……九公主死了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不能啊！
昨天夜里参与清理现场都是“蓑衣士”，而且经过凤星河的审查，已经排除了他们当中出内鬼的可能。
他之所以还将徒弟江小白的“蓑衣”的职位给撤了，一来是给佘老一个交代，毕竟“蓑衣士”护卫云螭不力是事实，二来也是他想给江小白一个到江湖历练的机会。
就像云中君当年放他入江湖一样。
曲无忆读懂了他眼中的疑惑，平静地说道：“九公主之死发生在昨夜，但是江北水师集结很显然不是一晚上能办到的。这是……早有预谋。”
闻言，凤星河心头不由悸动了一下，细思极恐之下，眼皮微微跳动，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难道说这次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以九公主之死，引镇海平江楼入局？”
“虎毒尚不食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好狠的心，好毒的计。”
一念通，则百念达。
此刻凤星河心中豁然开朗，深邃的眼眸冒出熊熊怒火。
似乎看到了昨夜发生在听雨楼的一切。
九公主先是刺杀了云螭，然后自杀。
然后，江北水师就会以九公主之死为名，顺江而下突袭江心岛，趁云螭大婚，镇海平江楼骨干力量汇集江心岛之际，一举攻破江心岛，瓦解镇海平江楼。
这难道就是朝廷的真实意图？
这一刻，凤星河猛然回想起老盟主云中君弥留之际，最后嘱托。
他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正在开始。”
微微眯起眸子，凤星河开始盘算破局的方法。
昨夜他还算应对及时，消息至今还没在岛内扩散开来，所以至少他还占一个先手。
如今的“九公主”还好好的跟云螭在一起。
如果师出无名，江北水师必然也不敢妄动。
所以现在只要云螭和九公主一起高调在江心岛出现，岛上朝廷的探子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届时，江北水师未必敢动。
“曲姨，务必派人盯紧江北水师，任何风吹草动速速回报。”
凤星河心头翻涌，无心多谈，说完便快步往外走。
“你去哪？”
曲无忆追问了一句。
“蛇山。”
“药谷。”
“医馆。”
“水云间。”
“找华清梦。”
话音未落，凤星河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