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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掠过萧珩的心头。

“需要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打断了桑止的比划。

桑止举着树枝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懵然地抬头看着他。

“材料,人手。”萧珩言简意赅地补充。

桑止眼中的光芒瞬间暴涨,几乎要溢出来!“木料!趁手的工具!还有……还要懂行的木匠师傅!”她飞快地回答。

萧珩只消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墨影便心领神会,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回廊尽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刚刚驱散薄雾,几个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身影便随着墨影快步踏入了小院。为首的是位年约四十的汉子,面容黝黑如铁,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正是王府工坊的掌案师傅鲁大。他双手骨节粗大,布满厚厚的老茧和细小的疤痕,那是常年与木头、工具打交道的印记。然而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沉稳中透着精悍,仿佛能洞穿木料的纹理。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精壮利落的年轻学徒,分别背着一个分量不轻、擦得锃亮的工具箱。几人虽穿着王府制式的工服,但身上那股浸淫于斧凿锯刨间、混合着木屑、汗水与桐油的独特气息,以及沉稳干练、落地无声的步伐,无不昭示着他们是真正的行家里手,是手上见真章的匠人。

鲁大走到小院中央,目光如炬,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寒暄,锐利的视线瞬间就锁定了桑止面前那个用湿泥巴精心堆砌出来的水车模型。他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泥巴轮子的弧度,又仔细端详着泥巴捏出的水斗形状和引水槽的倾斜角度。

“想法……不错。”鲁大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语气平淡却透着认可,“纸上得来终觉浅。桑姑娘,先用些边角废料,做个能转的小样出来看看。”他说着,已经直起身,目光转向庄子深处,“庄子可有木工房?”话音未落,人已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地向庄子存放工具和木料的地方走去。

一行人来到庄子里略显杂乱却工具齐全的木工房。老木匠周师傅正埋头修理一把损坏的锄头。桑止立刻将水车的构想,结合着地上的泥巴模型和树枝草图,尽可能详细地向鲁大和周师傅说明。鲁大听得极其专注,偶尔打断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比如水斗的倾斜角度、转轴承重、水流冲击力等等。周师傅在一旁听着,浑浊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几人都是实干家,无需多言,当即动手。鲁大是绝对的主导,他目光如电,在废料堆里快速挑拣出几块合适的木板和木方。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简易角尺,在木料上飞快地划线,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感。他亲自操起锯子,“嗤嗤”几声,木屑纷飞,粗胚已然成型。周师傅则在一旁默契地递上凿子、刨子,或是帮忙固定木料,动作娴熟。桑止也没闲着,帮忙递工具、清理木屑,眼睛紧紧盯着鲁大每一个动作,学习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木锤敲击凿子的笃笃声、锯子拉扯的嗤嗤声、刨子刮过木面的沙沙声,在小小的木工房里交织成一首充满希望的乐章。

不知不觉,日头已偏西,金色的余晖洒满工房。

“成了!”周师傅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将最后一个小巧的、用竹片模仿的水斗小心翼翼地安装在转轮上。一个结构清晰、比例协调的小型水车模型出现在众人眼前。

赵德全早已闻讯赶来,屏住呼吸。鲁大亲自将模型放入一个临时挖好的、灌满了水的小土槽中。桑止紧张地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轻轻拨动水面,模拟水流的冲击力。

吱呀——吱呀——

木制的转轮在“水流”的推动下,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缓缓地、坚定地转动了起来!当装有水的“小竹斗”随着转轮升到最高点时,斗口果然自动倾斜,清澈的水流“哗啦”一声,稳稳地倒入了旁边特意准备的接水槽中!

“成了!真的成了!神了!真神了!”赵德全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摸那还在转动的模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这等巧夺天工的东西!这……这简直是神物啊!”

周师傅也激动得老脸通红,连连拍着大腿:“桑姑娘真乃神人也!这水车若做成大的,日夜不停,能浇多少地啊!省下多少人力!老天开眼啊!”

桑止看着模型成功运转,看着两位老匠人和管事激动难抑的样子,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下意识地看向鲁大。

鲁大没有像赵德全和周师傅那样激动失态,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此刻也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他看向桑止的目光里,早已没有了最初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疑虑或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对匠艺本身的尊重,是对这个新奇而有效构思的由衷认可,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好!构思巧妙,模型可行!”鲁大沉声下了结论,声音里带着金石之音,“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桑姑娘,我们这就去河边,实地勘察地形,确定水车建造的最佳位置和尺寸如何?”

众人立刻响应。一行人很快来到那条关系着庄子命脉的小溪边。鲁大如同一个老练的将军审视战场,他迅速丈量了溪流的宽度、流速、关键位置的落差,以及需要灌溉的田地的高度和方位。他粗糙的手指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掂了掂分量,又蹲下身摸了摸用作“堤岸”的泥土湿度,再抬头望向溪水奔流的方向,眼神专注得仿佛能穿透那湍急的水流,计算着每一分力量。他的学徒则已麻利地打开那个沉重的工具箱,露出里面锃亮的刨子、墨斗、角尺、水平仪等专业工具,随时待命。

桑止安静地站在一旁,她没有打扰鲁大,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看着鲁大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炭笔在一块薄木板上飞快地勾勒出几个关键的节点、关键的尺寸比例和结构受力点,线条精准有力,如同他本人一般沉稳可靠。他偶尔抬头看看溪流的走势,又低头在木板上添几笔关键的注释,或是在模型旁边用更粗的树枝重新摆弄几下结构,那年轻学徒则在一旁默契地递工具、拉墨线、记录数据,动作娴熟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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