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屿的眼神赤诚而执拗，栗色的头发浓密蓬松。
白色的连帽卫衣，像他人一样干净，两根带子垂在胸前，轻微晃动。
江崇笙却有些头疼。
她没接，李嘉屿便上前，抬起她的手臂，把棒棒糖塞进手中。
“江崇笙，周一见。”
他转身走了，一点没纠缠。
江崇笙凝视着手心的糖果，程晏舟忽然伸手去拿，“不吃给我。”
她当即攥紧掌心，“我没有把他人的好意，转手送人的习惯。”
而后鬼马地一挑眉，重重吐出两个字：“哥哥。”
这一声称呼，喊得他浑身不自在。
程晏舟闭了闭眼。
服了。
江崇笙却慢悠悠地回到房间，闷声不吭地收拾兔笼，而后抱着兔笼下楼，途径客厅，又端走了那盘兔肉。
后院有一棵柿子树，江崇笙在树下挖了个坑。
伴随程梦涵的嘶吼，她将兔子埋坑里，小声念叨着：“下辈子别当兔子了，对不起。”
不多时。
阁楼的嘶吼结束，程青山拎着变形的晾衣架，气咻咻地下了楼。
目不斜视地经过院子，略过江崇笙，在客厅转一圈，又折返而归。
“李时安和李嘉屿呢？”
江崇笙：“走了。”
“你妈呢？”
“送他俩出门，不知道送哪儿去了。”
“晏舟又去了哪儿？客厅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江崇笙还在给坑填土，不耐烦地抬起头，“他接了通电话，也出门了。程聿风不清楚。叔叔还有什么想问的？”
程青山胸膛堵着一口气。
他的软肋，是虚伪的面子，还有当年跟李时安在某件事上的合作。
可今天他失了颜面不说，还惹得李家父子怒不可遏。
这一切的缘由，居然只是因为一只兔子？！
可这把火，烧不到江崇笙身上，她比谁都无辜，却莫名让程青山窝火。
注意她的动作，程青山质问：“你真喜欢兔子？”
江崇笙不假思索：“喜欢。”
而后用无比天真的眼神同他对视：“叔叔，我爸爸属兔。”
程青山顿时阴沉着脸，转身，拿着车钥匙就走。
江崇笙勾唇。
是胜利者的笑容。
最后一抔土入坑，她拍了拍手，起身去了阁楼。
阁楼并不恐怖，也没有监控。
不过是间小小的房间，没窗，阳光透不进来。
唯一能透光的，是房门的方形小窗。
江崇笙站在门口，通过那扇小窗往里看，跟探监似的。
“程梦涵。”她轻轻地唤。
程梦涵死气沉沉回眸，看见门口的人，立马扑过来，抬手就要把胳膊伸出去，企图挠花她的脸！
却被窗户的栏杆隔住。
“江崇笙！你不得好死！我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你给我下套！是你给我下套！”
江崇笙点头承认：“是我。”
程梦涵直接愣怔住！
反应过来的她，立马扯着嗓子就冲门口吼，“爸爸！江崇笙承认了！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爸爸！”
江崇笙浅笑，“他们都出门了。现在家里，只有我。”
程梦涵气到跳脚：“江崇笙！我招你惹你了？！”
江崇笙想了想，“可能是我说话比较算数？”
程梦涵又一懵。
江崇笙：“我说过两天之内让你进阁楼，说到做到。”
“啊——”
程梦涵气急败坏，撕心裂肺地尖叫。
愤怒很快转变成不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会跳进江崇笙的坑里！
这跟蠢货有什么区别？
她不信自己蠢，更不信高考交白卷的江崇笙，真有下套的能耐！
顶着那张肿胀无比的脸，她苦笑着，自欺欺人地开口：“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江崇笙微微一笑，“想知道我下套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程梦涵盯着她。
江崇笙逗狗似的招招手，“你把耳朵凑过来。”
程梦涵乖乖照做。
江崇笙声音放得很轻，“那条朋友圈，仅你可见。”
电光火石间，程梦涵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死盯着江崇笙，恨不得将她瞪出个窟窿！
可后者从始至终，都笑得天真灿烂，像极了童话故事里，不谙世事的公主。
*
江崇笙回房间，在二楼楼梯口碰上从三楼下来的程聿风。
眼神交接。
谁也没理谁。
可擦肩而过时，程聿风忽然开口，“你喜欢我大哥？”
江崇笙止住脚步，心跳空了半拍。
失策。
程聿风比程梦涵聪明。
江崇笙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你在诈我？”
程聿风挑眉，“但我没证据。”
江崇笙：“那你滚。”
程聿风也不恼：“不过我住在三楼，会随时盯着你。”
江崇笙无视，又往上走了几步。
程聿风继续开口：“别以为大哥帮你，你就能逃过一劫。”
“梦涵跟嘉屿联姻，是我爸为了壮大程家的势力。你用一只破兔子搅乱了他的节奏，他不会放过你。”
“二哥。”江崇笙回头，忽然娇嗲地唤了他一声。
程聿风一愣，乱了阵脚。
这一声二哥，竟该死的好听！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爸要给我妈开公司的事情？”
程聿风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未来你们家是继续姓程，还是改姓江，还真两说。是吧二哥？”
她甜甜一笑，转身上楼，再也没有回头。
程聿风磨着腮帮，一拳打在栏杆上：“shift！”
江崇笙听见这声怒骂，摇头。
高估了。
跟程梦涵一样。
也是个蠢货。
但蠢归蠢，程聿风有一句话，还真让江崇笙没想通。
程晏舟为什么要说实话？
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对程家而言很重要。
为保全两家情谊，程晏舟应该做的是撒谎。
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回头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还给李嘉屿。
可程晏舟却反其道而行之！
为什么？
帮她？
江崇笙不信！
还是说，程晏舟也想故意让程青山不痛快？
想起什么，她打开电脑，搜索程青山的名字。
全是同名帖，连张他的照片也没有。
江崇笙又搜索程晏舟，寻找有用信息。
【引进清醒催眠第一人——程晏舟】
【程晏舟身世：极有可能是权贵后代！三百万名表说戴就戴！】
【比起颜值，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善心。近年来，程晏舟资助的福利机构多达上百家。名单如下！】
【……】
京圈的上流社会人尽皆知，比起依靠恋情就能在热搜上走一圈的豪门世家，那些低调到从不招摇的人，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程青山属于后者。
他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程晏舟代劳，他是程家的脸面，是程青山装逼谈资的对象。
这些新闻，十有八九是程青山找人上的。
江崇笙往下扒拉名单，没看见“向日葵孤儿院”的名字。
也就是说，孤儿院的资助，是程晏舟背着父亲进行的？
父子俩有矛盾？
还是说，程晏舟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崇笙看得头疼，理不清思绪。
嗡嗡嗡——
手机震动。
一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孤儿院的官方号。
江崇笙走到露台接听，那端响起代理院长的声音：
“崇笙，你要当心。程晏舟今天来孤儿院，是来调查你和你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