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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国丧的钟声,沉闷地回荡在京城上空,连绵不绝。

白幡挂满了朱雀大街,纸钱像永远扫不尽的落叶,被风卷起,又落下。

苏晚棠坐在去往东宫的马车里,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手里的“无脸令”更沉一分。

东宫,毓庆殿。

未来的天子,当今的太子李亨,就坐在殿内。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面容憔-悴,眼下的乌青几乎要垂到脸颊。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即将继承大统的储君,更像一个被命运推到悬崖边的囚徒。

殿内除了他和几个贴身内侍,再无旁人。

卫离将苏晚棠引到殿中,便躬身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太子李亨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女子。

“苏姑娘,孤……听说了你和你师父的事。”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孤知道,让你入宫,是强人所难。”

苏晚棠没有行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从袖中取出那支判官笔,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一个字。

“戏”。

李亨怔了一下,随即苦笑。

“是啊,戏。”

“一出父皇驾崩,新君未立的戏。”

“孤是这出戏的主角,可孤连台下坐着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苏晚棠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恳切。

“苏姑娘,孤不需要你为孤做什么,孤只需要你的眼睛。”

“帮孤看清楚,那些藏在朝服下的,究竟是忠心,还是野心。”

苏晚棠收回手,将判官笔握在掌心。

她点了点头。

李亨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他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递给苏晚棠。

“这是父皇临终前,留下的手谕。”

“三日后,孤将登基。”

“登基大典上,百官朝贺,宗室亲王皆会到场。”

“那将是你的第一场‘戏’。”

苏晚棠接过竹简,没有打开。

她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殿外阴沉的天空。

三日后。

太极殿。

新皇登基大典,庄严肃穆。

李亨身穿龙袍,头戴冠冕,坐在那张他既渴望又恐惧的龙椅上。

他尽力挺直腰板,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君王的气度,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殿下,文武百官,宗室亲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高呼万岁。

苏晚棠就站在龙椅侧后方的巨大廊柱阴影里。

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内侍官服,手里拿着一本空白的名册和那支判官笔。

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一个记录者,安静地观察着殿上每一个人。

“平身。”

新皇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显得有些单薄。

百官起身。

按照礼制,接下来是宗亲和重臣上前,为新皇献上贺礼,以示效忠。

第一个上前的,是安王,李璘。

他是先帝最年幼的弟弟,手握江南道的兵权,向来骄横。

“臣,恭贺陛下登基!”

安王的声音洪亮,他献上的是一柄镶满宝石的玉如意,贵气逼人。

新皇脸上挤出笑容。

“皇叔有心了。”

苏晚棠的笔,在名册上,安王李璘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圈。

然后,她在圈里,画了一把出鞘的刀。

刀锋,正对着龙椅的方向。

接着,是宰相韦见素。

他是个老臣,此刻老泪纵横,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陛下,老臣定当鞠躬尽瘁,辅佐陛下,开创盛世!”

他献上的是一部他亲手抄录的《贞观政要》。

苏晚棠看着他,笔尖在韦见素的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最后,她画了一根芦苇。

墙头草,随风倒。

一个又一个大臣上前。

兵部尚书的贺礼是一副宝甲,户部尚书献上的是一册祥瑞图。

苏晚棠的笔,在名册上不停地画着。

有人名字后面,是一只狐狸。

有人名字后面,是一只老鼠。

还有人名字后面,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她的画很简单,寥寥几笔,却精准地勾勒出了每个人的伪装和本质。

她就像一个通晓兽语的猎人,轻易地分辨出这满朝衣冠,究竟是禽兽,还是人。

新皇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些歌功颂德的言语,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他的余光,不时地瞟向阴影里的苏晚棠。

他看到她手里的笔在动,却不知道她在画些什么。

他只能寄望于这个哑女,真的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大典进行到一半,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禁军统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陛下!不好了!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兵败,叛军……叛军已攻破潼关!”

“轰——”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大殿里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

潼关!

那是京城的东大门!

当年安禄山就是攻破了潼关,才逼得先帝仓皇逃往蜀地。

如今,历史仿佛要重演!

新皇李亨“霍”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片惨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他登基的第一天,就收到了亡国之兆!

这简直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嘲讽!

殿下瞬间乱成一团。

“陛下!当立刻派兵增援!”

“派谁去?京中兵力空虚,龙武卫刚刚清洗过,不堪大用!”

“为今之计,只有迁都!暂避锋芒!”

“不可!新君登基便弃城而逃,国本动摇,天下人心散矣!”

争吵声,惊慌声,响成一片。

刚才还一团和气的君臣,此刻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安王李璘,突然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值此危难之际,臣愿领麾下江南兵,为陛下分忧,出征讨贼!”

他一脸忠勇,义正辞严。

不少大臣立刻附和。

“安王殿下忠勇可嘉!”

“请陛下准奏!”

新皇看着主动请缨的安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皇叔忠义,朕……”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龙袍。

是苏晚棠。

她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里的名册,递到了新皇面前。

新皇低头看去。

只见在安王李璘的名字后面,那把出鞘的刀,刀锋所指之处,被苏晚棠用朱砂笔,重重地点了一个红点。

那个位置,正是龙椅。

而在李璘名字的旁边,苏晚棠又画了一样东西。

一匹饿狼,正流着口水,看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羊。

新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

安王不是来救驾的。

他是来“勤王”的。

是借着讨伐叛军的名义,带兵入京,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新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殿下那个一脸“忠勇”的皇叔,只觉得那不是皇叔,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正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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