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这天，
江州市的街头飘着股甜腻的气息
—— 早餐摊旁有人捧着玫瑰，
奶茶店门口挂着 “买一送一” 的粉色海报，
连公交站的广告栏都贴满了情侣套餐的宣传画。
林辰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心里的期待像揣了颗发烫的糖，又甜又慌。
这五十块，他攒了好久。
从上个月发了 1600 块工资开始，
他就把 “省钱” 刻进了骨子里：
早餐从馒头边换成自来水，午餐只打一份五块钱的素菜，
米饭只盛半碗，晚餐干脆饿着，
—— 就为了在情人节这天，给苏雅送份像样的礼物。
他早打听好了，
苏雅喜欢喝奶茶店的 “杨枝甘露”，
二十八块钱一杯，
再买个二十五块的小蛋糕，刚好四十九块，
剩下的一块钱留着坐公交。
前一天晚上，
他特意把那件仅穿过两次的白 T 恤找出来洗干净，
晾在阁楼的铁丝上，
半夜还爬起来摸了摸，确认晾干了才放心。
早上出门前，他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三遍，
哪怕发梢还是有点分叉，至少看起来整齐。
七点整，林辰揣着钱冲进奶茶店。
店里挤满了买情人节套餐的情侣，
他跟店员说要一杯杨枝甘露、一个小蛋糕。
店员笑着给他打包，
还特意用粉色丝带系了个爱心结，
递给他时说：“给女朋友的吧？真有心！”
林辰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没敢解释，
只攥紧了包装好的奶茶和蛋糕，
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快步往电子厂走。
七点四十分，
林辰站在厂门口的花坛旁，心跳得快蹦出来。
他知道苏雅每天会提前十分钟到，
行政部的女孩们总爱早来聊会儿天。
他想亲手把礼物递给她，
说句 “情人节快乐”，哪怕只看她笑一下也好。
风轻轻吹过，带着点月季的淡香，
林辰抬眼望去，就看见苏雅走了过来。
苏雅今年二十二岁，刚毕业没多久，
身高大概一米六五，
不是那种骨感的瘦，是匀称的纤细
—— 穿了件淡粉色的连衣裙，
领口缀着颗小小的珍珠扣，
裙摆到膝盖上方一点，
走路时裙摆轻轻晃，露出细白的小腿。
她的头发没扎成平时的马尾，
而是松松地挽了个半扎发，
碎发贴在脸颊旁，衬得脸更小了。
皮肤是那种年轻女孩特有的细腻，
白里透着点粉，像刚剥壳的荔枝，
眼尾有点微微的翘，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嘴角的梨涡比平时更明显。
她手里拎着个米白色的小挎包，
肩带细细的，搭在纤细的肩膀上，
走得慢时会轻轻晃一下，模样温柔得像早春的风。
林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
胳膊却被人拽住了 —— 是厂门口的李保安。
李保安平时对穿西装的管理层客客气气，
对他们这些临时工却总带着股不耐烦。
他指着林辰怀里的东西，皱着眉问：
“哎，你等会儿！干什么的？送外卖啊？”
林辰的脸 “唰” 地白了，赶紧摆手：
“不是不是，我是厂里的员工，质检部的林辰，我…… 我给同事送点东西。”
“员工？”
李保安上下打量他，
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 T 恤，
又落在粉色包装的奶茶蛋糕上，
嘴角撇了撇，
“我怎么没见过你？再说了，厂里规定，外来食品不能带进去，除非是食堂统一订的。”
“这不是外来食品，是…… 是情人节礼物，给行政部的苏雅的。”
林辰的声音越来越小，
手指紧紧攥着包装带，丝带的边缘勒得手心发疼。
“苏雅？”
李保安想了想，点头道，
“哦，行政部那个小姑娘。但规定就是规定，要么让她下来取，要么你自己拿回去，别在这儿挡道。”
林辰的心跳瞬间沉了下去。
他看着不远处的苏雅，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要是让她下来取，她肯定会不好意思；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被当成外卖员，说不定还会觉得尴尬。
他急得手心冒汗，脑子转了一圈，
只能对李保安说：
“那…… 那我先藏在这儿，等会儿让她自己来拿。”
说完，他快步冲到花坛的灌木丛后，
蹲下身把奶茶和蛋糕往里面塞
—— 灌木丛很密，上面还挂着露水，
他特意用几片大叶子盖住包装，
怕被风吹倒，又怕被人看见。
藏好后，他刚要直起身，就听见一阵汽车喇叭声。
是赵凯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厂门口。
赵凯穿着熨得平整的休闲西装，
手里拎着个印着奢侈品 logo 的红色礼盒，
径直走到苏雅面前，
声音不大却足够引人注意：
“苏雅，情人节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林辰躲在灌木丛后，
看见苏雅接过礼盒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赵哥，你又破费了，不用这么客气……”
“客气什么？情人节嘛，总得有份礼物。”
赵凯笑着打开礼盒，
里面是一条闪着光的项链，吊坠是小小的爱心形状，
“上次听你说喜欢这种细链，特意让朋友从国外带的。”
周围路过的员工都忍不住回头看，
有人小声议论：“哇，赵哥也太浪漫了吧！”
“苏雅也太幸福了！”
苏雅的脸有点红，想推辞，
却被赵凯按住了手：
“拿着吧，别跟我见外。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苏雅还想说什么，赵凯已经半拉着她往车边带。
她回头看了一眼厂内的方向，
目光扫过花坛时，林辰赶紧把头埋得更低，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直到黑色轿车驶远，
林辰才慢慢从灌木丛后站起来。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奶茶和蛋糕拿出来
—— 包装上沾了泥土和露水，粉色丝带的爱心也歪了。
他打开奶茶盖，喝了一口，
甜腻的芒果味还在，却凉得像冰，
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又打开蛋糕盒，
奶油上的草莓有点发蔫。
他想起自己攒钱时饿肚子的夜晚，
想起早上梳头发的小心思，
想起店员说 “给女朋友的吧” 时的脸红，
想起李保安的不耐烦，
想起赵凯手里的项链和轿车……
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本来想把礼物带回家，
可又觉得不甘心
—— 这是他攒了很久的心意，不是给自己买的。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把东西又藏回灌木丛，
心里盼着苏雅中午能回来拿，
盼着她能尝一口，哪怕不知道是谁送的。
可一上午过去了，
林辰时不时往厂门口瞟，连苏雅的影子都没看见。
小李看出他不对劲，递过来一个馒头：
“林哥，你今天怎么总走神？是不是有心事？”
林辰咬着馒头，只摇了摇头：“没事，没睡好。”
午休时，林辰再次冲到花坛旁。
奶茶已经彻底凉了，
蛋糕的奶油也化了一半，黏在盒子上。
他坐在花坛边，一口一口吃着蛋糕，
甜腻的奶油糊在嘴里，
却尝不出一点甜，只有满心的涩。
他想起苏雅发梢的珍珠发卡，
想起赵凯的奢侈品礼盒，
想起自己被当成外卖员的窘迫
—— 原来有些差距，
不是靠攒钱、靠用心就能补上的。
下午上班，林辰的手还是抖的。
他机械地检测着流水线上的零件，
窗外的阳光很好，
街上的情人节氛围还没散，
可他的心里却像灌了凉水，凉得发疼。
下班时，
林辰把剩下的奶茶和蛋糕带回家，
放进那个破旧的冰箱。
阁楼里的霉味好像更重了，
他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漏雨缝，心里默默想：
下次情人节，他一定要攒够钱，
买份能拿出手的礼物，
再也不要被当成外卖员，
再也不要这样躲在灌木丛后，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