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办公室在另一处的居民楼底楼,装修看起来超过10年的样子,上面上挂着工作人员相关信息。最上方的就是居委书记。
姓名:成爽
职务:党总支书记
照片和眼前的人对的起来了,只是照片里比眼前的容貌要年轻个十多岁。看得出来,这个书记在这里已经有不少的年头了。
成书记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头发是那种深黑里掺着银丝的灰,虽然发际线已经靠近了中央,但是却梳得整整齐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指关节粗大,指腹上全是老茧,握着笔的姿势却很稳。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浑浊却温和的眼睛。
听说肖菱夕要了解魏庆的身体状况,他叹了口气,摘下老花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我在这个社区快三十年了,跟老魏同岁,当年我刚到社区报到,还是他带着我挨家挨户认门的。要说对他们家的情况,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
肖菱夕见他脸上带着感慨,语气放轻了些:“您要是方便,就跟我说说?”
成书记愣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些迟疑,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
“不是正规的询问,”肖菱夕补充道,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就是随便聊聊,您不用紧张。”
这话一说,成书记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我倒不是紧张,就是老魏这一走,好多陈年旧事突然涌上来,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罢了。”
他往椅背一靠,声音带着点悠远的沧桑:“他们兄弟俩的父亲,是乡里乡亲都知道的老好人,瓦匠手艺一绝,可惜啊,那年在工地上搭脚手架,意外坠落没了。魏师傅走后,就剩俩半大孩子相依为命。再后来,哥哥魏国结婚,食品厂分了套小房子,他就搬出去了,临走前说,老家这套筒子楼留给弟弟魏庆,好让他将来成家。”
“当时老魏,哦,就是魏庆,交过一个女朋友,在公交公司当售票员,还是原来的居委书记牵的线。那姑娘我见过,大眼睛,梳俩麻花辫,笑起来特甜。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吹了,从那以后,老魏就一直单身,再也没提过找对象的事。”
成书记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茶,杯沿磕出了个豁口:“魏国的老婆是生病走的,乳腺癌,拖了好几年,把家里积蓄都花光了。我们居委会那年还给他家申请了临时救助。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魏国也走了,突发脑梗,送医院没抢救过来。”
“留下两个孩子,魏家栋那年正高考,因为这事受了影响,只考了个大专;魏家宝那时候还在上中学,魏国走后,他就跟魏庆住,所以啊,老魏心里肯定是偏向小侄子一些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老大木讷,老二精。我父母以前总说,家里孩子多了,性格差得远呢。”他摇摇头,像是在替这家人惋惜。
“你知道他平时有什么疾病吗?”肖菱夕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录音笔。
魏庆的医保卡余额不算多,但也不是很少,看得出来,缴纳保险数基数不高,但魏庆很少看病所以个人账户余额不少。
“高血压有的吧,”成书记叹了口气,“魏家栋跟我说过,说他们家可能有遗传,让老魏早点去医院查查,可老魏就是不肯,说自己身体硬朗得很,去医院就是白花钱。”
“我们分管筒子楼片区的干部也跟我提过,说老魏其实是有高血压的。”
“为什么这么说?”肖菱夕身体微微前倾。
“我们社区每个季度都有免费体检,量血压、测血糖那种,老魏去了几次,量出来低压都偏高。社区医生拉着他说,得去大医院做个正规检查,最好开点药吃。”
成书记回忆着,“当时我们还联系过魏家栋,让他劝劝。魏家栋也确实劝了,结果每次都吵起来。有次魏家栋买了台电子血压仪送过去,老魏当场就给砸了,红着眼骂他,说他盼着自己死,好占房子。你说说,真有高血压,不吃药怎么行?那不是拿命开玩笑吗?”
“小侄子魏家宝呢?没劝过?”
“小的那个嘴甜啊,”成书记摇摇头,嘴角带着点无奈,“每次来都跟老魏说‘叔你身体比年轻人还硬朗,活到一百岁没问题’,老魏就爱听这话。他还背地里跟邻居说,魏家栋不懂事,哪有盼着长辈生病的道理。”
“那您知道魏庆爱吃狗肉吗?”
“知道,”成书记皱了皱眉,像是不太赞同。
“魏家栋跟我抱怨过,说他叔年轻时候在乡下吃过,就好这口,劝了多少次都不听。其实那东西真不干净,我也劝过老魏,说外面好多狗肉都是偷来的,万一有病菌呢?他不听,说吃了几十年都没事。”
“那家狗肉馆是无证贩卖的,我们反映过很多次,”成书记直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愤懑,“每次市场监管所的人来了,都说找不到证据,不了了之。我们居委会又没执法权,能怎么办?你说说,早点取缔掉,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魏家栋和魏家宝会给他叔叔买狗肉吗?”肖菱夕问,目光落在成书记摊开的表格上。
成书记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魏家栋打心底里反感,很多年前就为这事跟老魏吵过,把桌子都掀了,还是魏家宝劝下来的。后来啊,两兄弟就都装作不知道,老魏买他的,他们看他们的,互不干涉。”
肖菱夕思索了几秒,指尖在桌沿轻轻点着。
成书记又絮絮叨叨说了些魏庆年轻时的事,说他修鞋手艺好,收费公道,街坊邻居都爱找他,还顺嘴提了魏庆想立自书遗嘱但一直没来的情况。
最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老魏这辈子,真的命不好啊!哎!”
肖菱夕注意到,书记的办公桌角堆着很多资料,表格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因为太小,看得不太清楚,但隐约能看到户号和人名。
其中一页的边缘露出几个字:“薄板房屋排……”
她猜测是不是房屋排查。
从居委会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的,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肖菱夕直接去了那栋筒子楼,路过一家自营的便利店,她进去买了瓶矿泉水。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哪怕中午只吃了一根能量棒,她也不觉得饿。
多年的外勤生涯,早就让她习惯了用最少的食物维持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