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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林缚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滑下烽燧,消失在北方起伏的丘陵阴影之中。

烽燧顶端,李四和张五紧靠在一起,望着林缚消失的方向,只觉得那无边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口,随时会将人吞噬。手中那半囊浑浊的泥水,此刻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断粮缺水的绝境和随时可能再度来袭的匈奴人,像两把冰冷的锉刀,反复折磨着他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他真的能找到吃的喝的?”张五的声音在风中颤抖,带着哭腔,“这黑灯瞎火的,外面全是匈奴人…”

李四死死攥着水囊,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死寂的黑暗,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无数匈奴骑兵从中冲出。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和恐惧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时辰般漫长。风声鹤唳,每一次枯草折断的细微声响,都让两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绷紧身体。

与此同时,林缚正凭借记忆中白日瞭望的地形,在黑暗中艰难跋涉。他没有点火把,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全凭父亲教导的夜间辨位技巧和远超常人的方向感,摸索着向东北方向前行。那里有一片低洼地,父亲曾说过,这种地形在边地往往意味着曾有暗河流经,或许能找到些许水源或前人遗弃的居所。

脚下的路异常难行。冻土坚硬,碎石遍布,不时有深坑和陡坡。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几乎要冻透骨髓。他紧握着腰刀,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地势明显下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是一处废弃的小型村落遗址。几堵残破的土墙歪斜地立着,在夜色中如同鬼魅的骨架,更远处是几个早已塌陷大半的窑洞。

希望之火微微燃起。林缚伏低身体,借助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废墟之中。

他仔细搜索着。大多数窑洞早已被沙土填埋大半,空无一物。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鼻尖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尘土和寒风的气味——一种混合着腐朽和霉变的谷物气息。

精神一振!他循着气味,来到村落最边缘一个半塌的窑洞前。洞口被碎石和枯木堵塞了大半,但那气味正是从缝隙中隐隐透出。

他小心翼翼地搬开几块松动的石头,侧身挤了进去。窑洞内一片漆黑,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他摸索着向前,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硬物。弯腰捡起,触手粗糙,是一个破旧的陶罐。晃了晃,里面是空的。

失望刚刚升起,他的手又碰到了一堆堆在角落的、软中带硬的东西。抓了一把,凑到眼前借着洞口微弱的天光仔细分辨——是某种已经板结发黑的杂粮,混着大量的沙土和霉块,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是粮!虽然早已变质,混杂不堪,但确实是能果腹的东西!看这数量,省着点吃,或许够他们四人支撑一两日!

林缚心中一阵激动,立刻解下随身携带的空粮袋,尽可能地将那些尚未完全腐烂的块状杂粮掰下,小心地装入袋中。过程缓慢而艰难,他必须仔细分辨,避免将太多沙土和霉块混入。

就在他专注于收集粮食时,窑洞外,极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风响的马蹄叩击冻土的声音!

林缚动作瞬间僵住,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吹熄手中可能暴露位置的微弱火折子,屏住呼吸,整个人紧贴在冰冷的洞壁上,耳朵全力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越来越近!是马蹄声,不止一骑!还有低沉的、用匈奴语交谈的短促音节!

是匈奴巡哨!他们竟然巡逻到了这片废弃的区域!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缚的后背。他现在身处绝地,洞口被堵,一旦被发现,无处可逃!

脚步声和马蹄声在窑洞外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那些匈奴兵正在检查这片废墟。粗重的呼吸声和皮甲摩擦声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他们交谈时带着的疲惫和不耐烦。

林缚的心跳如同擂鼓,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缓缓握紧了腰刀刀柄,左手则摸到了靴筒里藏着的匕首。一旦洞口被扒开,他能做的,只有拼死一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匈奴兵似乎并未发现这个隐蔽的洞口,交谈声和脚步声开始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中。

又等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恢复死寂,林缚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几乎虚脱。刚才那一刻,他与死亡擦肩而过。

不敢再多停留,他迅速将最后一点能吃的杂粮扫入粮袋,扎紧袋口,侧身小心翼翼地挤出窑洞。

寒风依旧,但此刻吹在身上,却让他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背起那袋沉重而珍贵的“粮食”,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沿着来路,以更快的速度向烽燧方向返回。

路途似乎更加漫长。肩上的粮袋勒得他生疼,刚才的惊险遭遇让他的神经依旧紧绷。但他心中却燃着一团火——找到了!他们有机会撑下去了!

就在他翻过一道土梁,已经能远远望见烽燧模糊的轮廓时,侧前方一片枯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不自然的窸窣声!

林缚瞬间再次伏低身体,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还有埋伏?

他凝神望去,只见草丛晃动,一个矮壮的身影踉跄着钻了出来,似乎也是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他这边。

四目相对,借着微弱的天光,林缚看清了对方——那是一个匈奴斥候!穿着脏污的皮袄,脸上带着风霜刻痕,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疲惫,他腰间挂着一个皮质水囊,鼓鼓囊囊,显然刚在附近取过水!

那匈奴兵也看清了林缚的汉军装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凶光毕露,低吼一声,反手就去抽腰间的弯刀!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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