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明欢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滚了一圈，才真正醒过神来。
“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绘春松了一口气，嘴里小声抱怨道：“酒饮多了伤身，您下次可别再喝这么多酒了！”
明欢有些心虚的望她一眼，轻声问道：“其他人呢？”
绘春是何时来的？
“奴婢都没见着人！”绘春撇撇嘴：“郡主金枝玉叶的，不想见我这个小小奴婢就算了，留下您饮酒谈心，怎么还把人丢下自个走了。”
郡主？饮酒谈心？
明欢愣了一下，却也没多问，左不过是那人安排的。
这样也好，风过无痕，就当今日只是做了一场梦，她也不想再和他撞上。
“走就走呗！不过是萍水相逢。”
明欢拍了拍绘春的手，催促道：“那咱们也走，这地方可不适合久待。”
绘春点点头，伸手扶明欢下床，结果锦被掀开，她神色又是一怔。
“这身衣裳倒是精致，”她伸手摸了摸衣带处：“就是服侍您更衣的人太马虎了些，怎么系成这副样子。”
不仅没系对地方，还笨手笨脚的打了个死结。
被她这一提醒，明欢又想到之前那一幕，脸上一红，白了绘春一眼：“是我喝多了，不小心系错的，倒让你这小丫头来取笑我。”
“我可不敢取笑夫人，”绘春笑嘻嘻回应，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两人收拾妥当走出屋子，小院里静悄悄的，唯有那葡萄架依旧迎风飘摇，石桌上的棋盘棋子也没有收走。
“绘春，你等等我。”明欢犹豫了一下，往那石桌处走去。
拈起枚黑子，她摩挲了片刻，又拿起枚白子，轻轻搁在棋盘上。
一，二，三，四，五，五星连珠。
论棋艺，论权势，我都比不上你，可这世上，只有心生畏惧的人才会先逃跑。
明欢嘴角漾起抹浅笑，这才脚步轻快的拉着绘春离开。
来时还是清晨，眼下却已是黄昏。
刚走出这小院没多远，就听“喵呜”两声猫叫，一团黑影朝着行走中的两人扑来。
绘春吓的往后一躲，明欢却伸手把这黑影接到了怀中。
“好你个臭猫，抢了我的鱼就不见踪影，这会倒是出现了！”
明欢没好气的在这臭猫额头上弹了一下，小黑猫也不生气，反而摇了摇尾巴，朝明欢怀里拱了拱。
“夫人，这猫怎么和您这么熟，之前那几个和尚到处找猫，还说是住持养的灵猫，是不是就这只啊？”
绘春看这猫没有伤人之意，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摸这猫儿。
谁知这猫儿对自家主子温情脉脉，对着她就是恶狠狠的“嗷呜”一声，充分展示了什么叫看人下菜碟。
“应该是吧！”
明欢伸手挠了挠这猫儿的下巴，听到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才笑着对绘春道：“灵不灵的我没看出来，但它肯定是个馋嘴猫，还是个捣蛋猫。”
今日要不是它，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事。
之前让它跑了，这会她可要想法子收点利息。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将这猫儿送回来。”
身披袈裟的大和尚伸手想接过小黑猫，小黑猫却扭了扭身子，并没有换人抱的意思。
明欢又伸手挠了挠它下巴，换来它更往自己怀里钻，这才笑盈盈提出自己的要求：“烦请大师通传一下，陆氏三娘有事求见住持，到时正好将这猫儿送上。”
想见住持的人不少，却没有哪一个能以这灵猫为质的，大和尚眼里露出丝笑意。
“施主即与这猫儿有缘，也就是与住持有缘，即是有缘，有何不可。”
说着，他双手合十，示意明欢跟上。
明欢有以猫为质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这般爽快。
她嘴角微微上扬，跟着这大和尚穿过回廊，又绕过层层飞檐，行至一处清幽禅房。
大和尚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住持，您那猫儿带了位有缘人求见，您今日，见是不见。”
明欢刚觉得他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里面就传来平和的回应：“太晚了，猫放下，人改日见。”
这可不行！
谁知道这改日会改到何时。
明欢向前两步，高声道：“择日不如撞日，即是灵猫引路，住持您怎能不见有缘人。”
绘春眼睛瞬间睁大，佩服的望着自家主子，禅房内却沉默了好一会。
半响，那声音才道：“进来吧！”
大和尚眼里的笑意更浓，朝明欢颔首，示意她进去。
明欢这才松了口气，跟绘春吩咐了两句，自己推门进去。
屋内檀香袅袅，青烟顺着窗棂漏进的微光盘旋上升，在梁间织就一层朦胧纱雾。
明欢抬眼望去，禅房四壁皆是素白，唯有东墙悬着幅水墨《达摩面壁图》，笔触苍劲，竟似要破壁而出。
居中蒲团上，慈恩寺住持云寂身着青色僧袍，恍一眼，好似得道高人。
明欢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怎么回事？
今日自己是戳了美男窝吗？
怎么刚见完一个，又来一个。
她心目中，能做高僧，能做一寺住持的，不是满脸皱纹的老者，也该是年华已逝的中年人。
眼前这人却是眉目如画，肤白如雪，唇色亦如冬日寒梅般清浅，一双眸子半阖着轻捻佛珠。
若不是他头上已无三千烦恼丝，倒像是在人间短暂栖身的皎皎明月，清冷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疏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一张皮囊，施主无须在意。”
每个初见他的人都是这副表情，云寂睁开眼，声音平和如山间溪流。
小黑猫也发出“喵”的一声，挣脱明欢的怀抱，轻盈地跃到他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僧袍。
这一副主宠情深的画面，却完全吸引不了明欢的注意，她更没在意云寂口中的“色即是空”，只满眼赞叹的向前几步。
“住持这眼睛，真是世间仅有的好看！我原以为是话本里编的，倒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见着。”
云寂抚摸猫儿的手骤然一停，轻捻佛珠的手也顿了顿。
“施主竟不觉得怪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