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文学
一个专注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2章

昏昏沉沉间,袖中的纸笺忽然被人轻轻抽动。

夏月殊又躺了半刻钟。

小睡一会后,她费力地撑起身子,摸索到那张薄薄的信纸。

混沌的目光努力聚焦了几次,才看清上面新添,苍劲而有力的墨迹:

【夫人亲启】

料想此刻你该醒了。

近日军务缠身,方才得暇写信。

见夫人,心甚挂念。

不知夫人此时安好?

晚膳可曾用过?

军中伙食粗陋,然亦不敢废食,望夫人亦能善自加餐,勿因琐事废寝。

前日遣人送回之物,乃偶然见得,觉其温润,或衬夫人。

区区心意,望夫人纳之。

夫沉渊手书

————

夏月殊的目光掠过“晚膳可曾用过?”一行字,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里头只有清水和融化的药汁,并无饭食,她实在毫无胃口。

她撑着坐起来,揉了揉因药力而发麻的手指,目光最终落在“区区心意,望夫人纳之”上。

她瞥了眼床头柜上那只静静搁置的锦盒。

【礼物可还喜欢?】——他心中终究还是记挂着这份反馈。

夏月殊侧卧在枕上,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只锦盒上。

过了半晌,她终究还是坐起身,将其打开。

盒中躺着一枚羊脂白玉佩。

玉佩温润生光,通体无暇,将如此大块的美玉完整雕琢成型,匠人定然费尽了心思。

夏月殊拿着锦盒,走到衣橱前,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里铺着柔软绸缎,上面整齐排列着一枚枚玉佩、玉簪、玉环,各式各样,任意一件都价值不菲。

夏月殊将手中这枚玉佩轻轻放了进去。

第二十三件。

大约是从三年前起,谢沉渊开始了赠她玉饰的习惯。

第一件是一枚玉簪,就在三年前的春天。

第一件是一枚素玉簪,正是在三年前的春天。

彼时他们似乎为何事起了争执,具体缘由如今已模糊不清,只记得彼此冷战了许多日。

谢沉渊那段时日一直宿在京郊大营,未曾回府。

直到某日清晨她醒来,于枕边发现了这只盛在锦盒中的簪子。

当晚,谢沉渊回府了,两人之间仿佛从未有过龃龉。

夏月殊的目光停留在最中间那枚玉佩上,墨玉为底,嵌入的黑曜石如深夜般沉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冷光。

谢沉渊有一双丝毫不逊于这黑曜石的眼眸,漆黑得仿佛能将周遭光线尽数吸纳,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探寻。

却又在下一刻畏于那深不见底的沉寂,恐被卷入无边的幽暗里。

————

许是那时压力太大,她与谢沉渊的关系一度有些僵持。

她必须在一载之内完成因故耽搁的学业,同时还要预备女学先生的考核。

那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时常三五日都难得回府一趟。

记得那日她终于誊写完最后一篇策论,特地买了稻花村的点心回来,想与家人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谢沉渊不在,明臻也不在。

明臻病了。

小家伙躺在弥漫着汤药气的暖阁里,小脸烧得通红。

见她来了,只气若游丝地唤了声“娘亲”,那声音微弱得比奶猫哼唧还要轻上几分。

字条石沉大海,派人去寻也未见回音。

那日哄着明臻睡下后,夏月殊独自在暖阁外的廊下坐了许久。

她知道,谢沉渊定是在忙军国大事。

后来,她向学监求了情,改为半数课程在家修习,方才兼顾了学业与孩子。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确是无穷,她不仅顺利完成了所有课业,还一举通过了考核,获得了在荣安女学执教的资格。

谢沉渊的歉意,在明臻病愈约莫十来日后,方才姗姗来迟。

仔细回想,她与谢沉渊之间,似乎从未真正激烈地争吵过。

夏月殊轻轻合上抽屉,如同悄然封存一段又一段无声的过往。

那些从未真正化解的症结,没有一句明白的“对不住”,又该如何道一声“原谅”?

安神汤的药效过后,常伴随着四肢绵软与神思迟钝。

若非必要,夏月殊并不愿服用。

从卧房行至花厅,她走走停停了好几次,额角轻抵着冰凉的廊柱,夏月殊瞥了眼空落落的腹部,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饥饿。

她看了眼更漏,已是酉时三刻,明臻应当回府有半个时辰了。

小家伙今日倒是难得乖巧,若按往常,回府不见她,早该闹起脾气了。

夏月殊抬手轻拍了拍脸颊,试图让面色显得红润些,对着廊柱光滑的表面,努力弯了弯唇角。

“明臻?娘的明臻在哪儿呢?”她放缓脚步走进花厅。

“娘亲!您终于醒啦!”

明臻原本正蔫蔫地摆弄九连环,闻声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娘亲您睡了好久好久,明臻等得肚子都咕咕叫了!”

“哎呦呦,快让娘亲摸摸,”

夏月殊笑着搂紧他,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肚子,“哇,我们小明臻的肚子真的饿扁了呢!都怪娘亲睡过头了,对不起呀,乖乖。”

听着怀中孩子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软语,夏月殊嘴角不自觉地漾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她低头在明臻发顶亲了一口,正欲起身,眼前忽地映入一双靛蓝色的软缎家常鞋。

是她亲自挑选的款式,与她脚上这双正是一对。

寝房内,红烛高燃,暖融的烛光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是夏月殊平日惯用的熏香。

丫鬟早已备好了热水。

谢沉渊屏退了左右,一时间,房内真正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夫人先请。”

谢沉渊站在屏风旁,示意浴盆的方向。

夏月殊点了点头,走向屏风后。

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铜镜中她的面容。

她解开发髻,如墨青丝披散下来,垂至腰际。

手指缓缓划过衣带,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即便隔着屏风,依然如有实质般地落在她这边。

终于,她褪去外衫,只着中衣走入水中。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却未能驱散心底那一点莫名的凉意。

她洗得有些慢,试图藉由这短暂的时间理清纷乱的思绪。

屏风外,谢沉渊自行解下了外袍,挂在衣架上。

他听着屏风后细微的水声,目光掠过室内熟悉的陈设,最后落在床头那只锦盒上——那里曾放过他今日送出的玉佩。

他的眼神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