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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火光跳跃,将漪澜院的内室映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每个人脸上惊骇欲绝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萧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呛咳声,以及他脖颈伤口处渗出的暗红色血珠,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啪嗒”声。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侍卫们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神惊恐地在衣衫不整、发髻微散却眼神冰冷如刀的王妃,和捂着脖子、脸色铁青、狼狈不堪的王爷之间来回逡巡。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深夜潜入王妃卧房?还被王妃……伤着了?!

墨玉死死护在沈清漪身前,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看向萧珩的眼神却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沈清漪扶着冰冷的床柱,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如同上好的细瓷,一碰即碎。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萧珩那双因愤怒、剧痛和巨大震惊而变得赤红、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眸子。

四目再次相对!

一个冰冷怨毒,一个惊怒交加,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血海深仇!

“王……王爷……”侍卫统领张大了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您……您这是……”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情形,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萧珩猛地抬手,止住了侍卫统领后面的话。他的动作因颈间的剧痛而显得有些僵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深入皮肉的毒针,带来一阵阵麻痹和灼烧感,提醒着他刚才那惊险致命的一刺!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烙铁,死死钉在沈清漪脸上,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沈清漪……你……”他想问,你为何会有如此歹毒的暗器?你为何要杀我?那眼中滔天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然而,话未出口,一阵更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颈部的麻痹感袭来,让他身形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多宝格架子才勉强站稳。那毒针……果然霸道!

沈清漪看着他痛苦狼狈的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刺目的血迹,声音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惊惶和颤抖,抢先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另一个方向:

“王爷!”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后怕,身体配合地晃了晃,被墨玉及时扶住,“您……您为何深夜潜入妾身房中?妾身方才睡梦中惊醒,只觉黑影压顶,气息迫人……以为是……是那等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惊恐之下,才……才用了外祖父所赐的防身之物自保!”她抬起手,指向萧珩颈间,指尖颤抖,“妾身万死!竟不知是王爷!可……可王爷此举……”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无尽的控诉和羞愤。未尽之言,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萧珩的脸上!

是啊!堂堂靖王,深夜潜入自己王妃的卧房,还被打伤!这传出去,成何体统?!尤其还是在王妃“病中”,且他近来明显更宠爱柳侧妃的当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沈清漪的“防卫过当”,转向了萧珩这完全站不住脚的“夜探香闺”上!那些惊疑不定的眼神里,渐渐染上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鄙夷。王爷这……未免也太……

“王爷!”侍卫统领硬着头皮,看着萧珩脖颈处那越来越明显的暗色和开始微微发紫的伤口,心惊胆战,“您……您受伤了!那针……似乎有毒!快!快传府医!”

有毒?!

这两个字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让本就紧张的气氛炸开了锅!下人们脸色煞白,看向沈清漪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惊惧!王妃竟然在房里藏了带毒的暗器?!还用它伤了王爷?!

沈清漪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褪尽血色,身体一软,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惊吓和“罪名”,摇摇欲坠:“毒……毒针?不……不可能!外祖父只说那是强效的麻药……”她慌乱地摇头,眼神惊恐而无辜地看向萧珩,仿佛在寻求他的“证实”。

萧珩看着她在火光下那张惨白脆弱、仿佛随时会晕倒的脸,听着她这番“合情合理”的辩解,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好!好一个沈清漪!好一个“防身自保”!好一个“不知是王爷”!

她方才那狠绝的一刺,那眼中淬毒的恨意,岂是“不知”能解释的?!她分明就是认出了他!就是想要他的命!

那毒针上的麻痹感和灼痛感越来越强,眩晕感也一阵阵袭来。萧珩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质问。他死死盯着沈清漪,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府医!”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立刻有侍卫飞奔而去。

他又将目光扫向惊魂未定的侍卫统领和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今夜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最后落在沈清漪那张看似惊惶失措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探究。

“乃本王忧心王妃病体,夜来探视,未通传惊扰,王妃受惊之下,误动机关所致。”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为这场荒谬的刺杀定了性!“谁若敢传出去半个字,”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森寒,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杖毙!诛三族!”

“是!是!奴才/奴婢不敢!”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都滚出去!”萧珩低喝,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呛咳。

侍卫统领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侍卫们躬身退出,只留下几个心腹守在门口。下人们也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大气不敢喘。

内室瞬间又只剩下三人:扶着多宝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萧珩;被墨玉搀扶着、身体微颤、眼神却深不见底的沈清漪;以及忠心耿耿护主、对萧珩怒目而视的墨玉。

气氛比之前更加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府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被侍卫拖了进来,看到萧珩脖颈处的伤口和发紫的皮肤,吓得魂飞天外。他颤抖着上前检查,用银刀小心翼翼划开一点皮肉,试图取出毒针。

当那根细如牛毛、通体幽蓝的毒针被镊子夹出时,府医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在抖:“王……王爷!此针……此针淬有剧毒‘阎罗笑’!见血封喉,幸……幸而刺入不深,未伤及血脉!但……但毒性已随血行散开些许……”

“阎罗笑?”萧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猛地射向沈清漪!

沈清漪心头一跳,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仿佛第一次听说:“什么?!阎罗笑?不……外祖父只说是强效麻药……”她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打击,掩面“啜泣”起来,“外祖父……他……他为何……”将一切推给一个无法对质的“已故外祖父”,是她此刻最好的盾牌。

萧珩看着她“悲痛欲绝”的表演,只觉得心口那股邪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强忍着眩晕和颈间的剧痛,任由府医手忙脚乱地清洗伤口、敷上解毒拔毒的药膏。药膏带来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跳。

“沈清漪……”他再次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的‘防身之物’,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沈清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才逼出的泪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妾身惶恐!妾身……妾身只恨未能早些辨明是王爷!险些铸成大错!王爷要打要罚,妾身……绝无怨言!”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却句句都在提醒:是你深夜闯进来吓到我,我才“误伤”的!

“呵……”萧珩发出一声极低的、意味不明的冷笑。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她黑暗中如同索命修罗般刺出毒针的狠戾眼神!巨大的割裂感让他头痛欲裂,颈间的伤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更是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志。

府医满头大汗地处理完伤口,包扎好,又奉上解毒汤药。萧珩看也不看沈清漪,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紧锁。

“你,”他放下药碗,目光沉沉地落在沈清漪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本王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毒针?解释她的恨?

沈清漪心头冷笑,面上却只有惶恐和委屈:“王爷要妾身解释什么?妾身……妾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外祖父怜惜,赐下此物只为让妾身在深宅之中有所倚仗,以防……以防万一。”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眼神怯怯地扫过萧珩,又飞快垂下,“妾身从未想过会用上,更从未想过会伤到王爷!若王爷不信……”她咬了咬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妾身愿将剩余之物尽数交出,由王爷处置!”

她主动提出交出“凶器”,看似坦荡,实则是以退为进。交出去又如何?她早已将最重要的淬毒针藏好,交出去的,不过是些普通银针和无关紧要的药粉。

萧珩盯着她,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穿。沈清漪低眉顺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柔弱模样,只有紧握在袖中的指尖,泄露着她内心的紧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同无声的角力。

许久,久到沈清漪几乎以为他要撕破脸时,萧珩却缓缓收回了那迫人的目光。他抬手,疲惫地按了按剧痛的额角,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倦意和挥之不去的疑惑:“罢了……”

他竟不再追究?!

沈清漪心中惊疑不定。

萧珩扶着多宝格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摇晃。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清漪,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探究,有受伤,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沉痛到极致的悲哀?

“你好自为之。”丢下这句冰冷又意味不明的话,他在侍卫的搀扶下,步履有些虚浮地转身,走出了这片弥漫着血腥、毒粉和浓重猜疑的卧房。

火光随着他的离去而移动,内室重新陷入昏暗。

沈清漪挺直的脊背,在房门关上的瞬间,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后背的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肌肤上。

“王妃……”墨玉担忧地扶着她,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无妨。”沈清漪推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蹲下身,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仔细检查床底那两道缝隙。

果然!

那两根精心布置的毒针,其中一根已经不见了!正是刺伤萧珩的那一根!而另一根……依旧稳稳地卡在缝隙深处,针尖幽蓝的寒芒在阴影中一闪而逝。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根幸存的毒针,用油纸重新包好,藏入怀中。看着空了一处的缝隙,沈清漪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萧珩,你竟忍下了?

这可不像是你睚眦必报的性子。

看来,这一针……似乎扎出了些更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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