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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沉舟苑主卧。

门被摔上的巨响余韵仍在空荡奢华的主卧里震颤。苏晚背抵着冰凉厚重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毯上,昂贵的羊绒纤维刺痛着裸露的小腿。窗外,台风“白鹿”的咆哮淹没了一切声音,只剩下无尽雨鞭抽打玻璃的狂暴嘶鸣。时间在恐惧中被拉长、黏稠,每一秒都裹挟着母亲脚边那锈蚀铁桶渗出的、无色致命氨气的幻象,以及那个消失在暴雨中的黑色身影。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突然,楼下隐约传来引擎的咆哮,撕破了雨的帷幕,又迅速远去。那是顾沉舟的车!他走了!最后的确认像冰锥扎进心脏。苏晚猛地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死死抠住冰凉的玻璃,徒劳地试图穿透那厚重如墨的雨幕,看清哪怕一丝车尾灯的痕迹。然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暗和翻腾的雨水,像一个贪婪的巨口,吞噬了那个为她母亲踏入死局的男人。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知道那个地方代号“钢铁坟墓”。母亲生命垂危,仇人设下死局,而他,带着未愈的伤和高烧后的虚弱,孤身赴险。

“滴答…滴答…”

墙角的古董座钟秒针行走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敲在神经上的丧钟。苏晚蜷缩在窗边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钟面,指甲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而不自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敢想象母亲此刻的痛苦,更不敢去想那个男人在冰冷污秽的废弃冷库里会遭遇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城南港区,13号旧冷库,地下B2层。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浓重的铁锈味、腐烂的果蔬味,混合着一种刺鼻到喉咙发辣的强烈气味——泄漏的工业氨水。昏暗的应急灯在满是冷凝水的管道间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蛰伏的鬼魅。

顾沉舟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紧贴着冰冷的集装箱壁。他左肩的旧伤在高强度的潜行和刚才短暂的格挡中隐隐作痛,牵扯着神经。湿透的黑色衣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是淬了寒冰又燃着幽火的利刃。

他已经无声地放倒了外围的两个守卫,动作精准狠戾,一击毙命。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一丝,很快又被更浓重的氨气掩盖。目标就在前方,那个被管道和废弃货架半包围的角落。他看到了苏母被绑在铁椅上的轮廓,还有她脚边那个不断渗出无色液体的锈蚀铁桶。三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在附近逡巡。

不能再等了。氨气的浓度在累积。

就在他准备发起致命突袭的瞬间,一个绑匪腰间的对讲机突然爆发出电流的嘶啦声,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咆哮穿透噪音传来,正是林世宏:

“废物!有人泄密!快!立刻转移人质!杀了她!马上杀了她!别留痕迹——”

最后一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离苏母最近的那个绑匪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朝着椅子上昏迷的女人心口狠狠刺去!

“妈——!”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并非来自冷库,而是遥远沉舟苑主卧里,苏晚在监控屏幕上目睹这致命一幕时,灵魂被撕裂发出的本能嘶喊!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脸颊皮肉,鲜血混着泪水流下。

冷库中,时间仿佛被冻结!

就在匕首寒光即将触及苏母衣襟的千钧一发之际!

“嗖——噗!”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紧接着是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

持刀绑匪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心口——一柄漆黑无光、只余一线锋刃的三棱军刺,如同来自地狱的獠牙,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瞬间涌出!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雷霆,从悬吊在半空的一组货柜顶端悍然落下!沉重的军靴裹挟着千斤之力,“咔嚓”一声狠狠踏碎了另一个扑上来的绑匪的膝盖!那绑匪的惨嚎刚冲出喉咙,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扼住咽喉狠狠掼向地面!

第三个绑匪反应极快,嘶吼着抽出砍刀劈来!顾沉舟甚至没有回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让过刀锋,染血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骨骼错位的脆响伴随着惨叫!

顾沉舟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拧转之力,将这人如同破麻袋般甩向角落里那个泄漏的氨水铁桶!

“不——”那绑匪惊恐的瞳孔里映出白色的腐蚀性雾气!

“嗤啦——呃啊!!!”

令人牙酸的肉体腐蚀声和短促到极致的惨嚎同时响起,又在瞬间被浓烈的白雾吞没。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猛地爆发出来。

解决掉最后一人,顾沉舟看也不看那溶解中的尸体,反身冲到苏母身边。锋利的匕首划过,绳索应声而断。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他一把抱起昏迷的老人,将她推向唯一的通道口方向,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别回头!”

苏晚在监控前看着母亲被推出画面,巨大的狂喜还未升起,心又被狠狠揪住——因为顾沉舟没有跟上来!他反而转身冲向通道的反方向,那个通风管道交汇的角落!

镜头视角无法完全捕捉那个角落,但苏晚看到了一抹刺目的红光!在昏暗的光线下,规律地闪烁着!

炸弹?!

就在她念头闪过的瞬间,监控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滋滋的电流声响起!信号似乎受到了强烈干扰,画面闪烁、扭曲,变得极其模糊!

但就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帧,苏晚捂住了嘴,身体瞬间冰凉——

她看到了!

顾沉舟半跪在角落,他面前的地上,一个金属盒子上的猩红数字正在疯狂跳动:5…4…3…

而顾沉舟染血的右手,正死死捏着一片边缘锋利的、沾满污泥的金属碎片!那碎片尖锐的一端,正狠狠切割着他自己左手掌心那处刚刚崩裂、鲜血淋漓的旧伤!

更多的血涌了出来,顺着他紧握的拳头边缘往下淌,滴落在缠绕在他左手腕上的、一根连接着炸弹的透明细线上!他在用剧痛和失血压制心跳?!

模糊的画面在信号彻底消失前,捕捉到了最后一个动作:顾沉舟那只满是血污的左手,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枚通体翠绿、造型古朴的扳指!翡翠扳指!

扳指上,赫然沾染着新鲜粘稠的血迹!

他将那枚染血的扳指,高高举起,对着冷库顶部一个巨大的破洞!破洞之外,是暴雨肆虐的夜空!一架低空盘旋的私人飞机轮廓隐约可见!

他在向飞机里的林世宏宣告!

2…1…

画面彻底黑屏!

“不——!!!”沉舟苑主卧里,苏晚的尖叫被绝望掐断在喉咙里!她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20:58。沉舟苑主卧。

苏晚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剧烈的耳鸣和心脏被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猛地惊醒。她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窗外依旧是泼天的暴雨。

结束了?

炸弹……爆炸了吗?

他……死了吗?

母亲呢?

巨大的空洞和冰冷席卷了她,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走廊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

主卧的门被猛地推开!

钟叔浑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淌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和凝重。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一个浑身冰冷湿透、毫无生气的人——

是顾沉舟!

他双目紧闭,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人偶。他左手掌心的伤口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但那刺目的鲜红色早已浸透层层纱布,甚至顺着钟叔的手臂,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令人心惊的暗红。他的身体瘫软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钟叔小心翼翼地将顾沉舟放在宽大的床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沉重。

苏晚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恐惧让她声音都变了调:“他…他怎么样?!我妈呢?!”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顾沉舟被鲜血染透的左手上。

“夫人安全,在隔壁,医生在处理氨气吸入。”钟叔的声音嘶哑干涩,他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顾沉舟,眼神复杂,“炸弹…停了。”

停了?苏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身体几乎瘫软。妈妈没事了!

然而,钟叔紧锁的眉头和下一句话,瞬间将她重新打入地狱:“他用自残制造剧痛和失血性休克,强行压低了心跳,骗过了炸弹的感应阈值。同时…”钟叔的目光落在顾沉舟右手紧握的拳头上,那枚染血的翡翠扳指一角露了出来,“他故意暴露扳指,刺激林世宏。林世宏以为扳指会和他一起毁灭在爆炸里,得意忘形之下…我们埋伏在附近信号塔的人,抓住机会干扰了他的飞机导航系统,迫降成功。林世宏,抓住了。”

消息如同惊雷。仇人伏法,母亲得救。

这本该是大快人心的时刻。

可苏晚看着床上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顾沉舟,看着他那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只被鲜血浸透的手,巨大的愧疚和一种陌生的、锥心刺骨的疼痛,如同冰冷的潮水,顷刻间淹没了她。

他做到了。他救了她妈妈,抓住了仇人。代价却是他自己这条命?

“他…他还能…”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她不敢问出那个字。

钟叔拿出便携仪器快速监测着顾沉舟的生命体征,眉头拧成了死结:“失血太多了。低温,加上之前的伤和毒素…非常危险。”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沉重的语气和凝重的表情,已经宣告了最坏的预期。

苏晚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她看着顾沉舟紧闭的双眼,看着他毫无生气的唇,看着他左手那刺目的红…

就在这时,床上死寂的人,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苏晚和钟叔同时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顾沉舟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唇瓣,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

苏晚不由自主地俯下身,颤抖地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破碎而模糊,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苏晚的心上:

“…晚…晚…”

不是全名“苏晚”,不是冰冷的“滚”。

只是一个破碎的、气若游丝的呢喃。

“…晚…”

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深渊里,凭借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执着地呼唤着某个刻入灵魂的名字。

苏晚猛地僵住,浑身血液像是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心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原来……

恨意滔天的囚笼之下,从未熄灭的,是这个被血浸透、微弱却执着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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