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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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僮娶亲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窸窣……窸窣……”
那声音极轻，极细微，像是有人用最薄的纸张在洞外的岩石上反复摩擦。它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又被呼啸的山风掩盖，但始终存在，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这片寂静的黑暗。
我瞬间睡意全无，每一根神经都骤然绷紧，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身体保持靠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右手缓缓地、无声地握紧了身边的青铜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因疲惫而有些迟钝的感知重新变得锐利。
左臂的伤口在阴冷的夜气中隐隐作痛，仿佛在呼应着那不详的声响。
怀中的布口袋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那股被酒精火焰暂时压制的阴寒悸动再次变得明显起来，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缓慢复苏。
它们找来了。
比预想的更快。
我没有立刻起身查看，而是最大限度地放缓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试图判断声音的来源和数量。
声音来自洞口方向。不止一个。
除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纸片摩擦声，似乎还有……极其轻微的、像是泥土被踩陷的“沙沙”声，以及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不是野兽。野兽不会发出这种声音，也不会对山洞里的人和物如此“感兴趣”。
是那些被操控的村民？还是更纯粹的……纸人？
《秘录》中提到过，某些炼制的纸人能够一定程度上脱离傩面的直接操控，凭借对“主身”气息的本能感应进行长距离追踪和简单的执行命令。看来，是真的。
它们不敢直接进来？是在畏惧洞口我洒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朱砂粉？还是在畏惧山洞本身？有些古老的自然形成的洞穴，因其特殊的地势或矿物成分，确实带有一些天然的辟邪属性。
但这肯定阻挡不了它们太久。它们的数量可能在外面积累，或者，会有更厉害的东西被引来。
我不能坐以待毙，被困死在这个山洞里。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秘录》上，手指快速翻到最后那幅地图。“残垣”那个朱红色的标记点像一团火焰，灼烧着我的视线。
必须去那里！这是唯一的生路！
但洞外的威胁必须解决，至少需要打开一个突破口。
一个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形——冒险，但值得一试。
我轻轻地将怀中的布口袋拿起。它的悸动越来越明显，仿佛在呼唤着洞外的同伴。
很好。
我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山洞内侧，找了一处石壁略微凹陷的地方，将布口袋放了进去，然后用几块松动的碎石稍微遮掩了一下。这样，它的气息会被一定程度隔绝，但并非完全消失。
然后，我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洞口的另一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隐藏在阴影里。匕首反握，呼吸压到最低，如同潜伏的猎豹。
我在赌。
赌这些东西的主要目标是傩面，而不是我。赌当它们感知到傩面的气息被移动、被“藏匿”，会本能地优先进入山洞寻找，从而给我制造突袭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外的“窸窣”声和“沙沙”声变得更加密集，似乎还在犹豫。
我耐心等待着。伤口因为紧绷的姿势而疼痛，但冰冷的意志将其强行压下。
终于——
一道惨白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洞口垂落的藤蔓缝隙中“流”了进来。
是一个纸人。比之前在村里见过的更加“精致”，纸张似乎更厚实，折叠出的形体更接近人形，甚至能模糊分辨出五官的轮廓，脸上用猩红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夸张诡异的笑容。它落地无声，像一片羽毛，空洞的“头颅”转动着，瞬间就锁定了我藏匿布袋的那个石壁凹陷处！
它被吸引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纸人以同样诡异的方式钻了进来！它们的目标高度一致，完全忽略了我藏身的方向，直扑那堆碎石！
就是现在！
在最后一个纸人钻进洞口的瞬间，我动了！
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弹簧，从阴影中猛地暴起！不是扑向纸人，而是直冲洞口！右手匕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不是攻击，而是将洞口垂挂的、最茂密的那片藤蔓齐根斩断！
厚重的藤蔓落下，暂时封堵了一下洞口！
与此同时，我左手早已抓起的、一把混合了洞内灰尘和少量残留朱砂的泥土，朝着那三个正扑向布袋的纸人狠狠扬了过去！
“噗！”
灰尘弥漫，虽然威力远不如之前的朱砂硫磺粉，但突然的袭击和富含阳气的泥土（山洞土壤常年不见阳光，但朱砂残粒有效）还是让三个纸人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了尖锐的、被激怒的嘶嘶声！
它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三张画出来的诡异面孔齐齐转向我！
我没有丝毫恋战的打算。目的已经达到！
在它们被灰尘干扰、转向我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刚刚被藤蔓暂时封堵的洞口！
“哗啦！”
我撞开藤蔓，冲出了山洞，重新投入到外面冰冷的夜气和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纸人更加尖锐愤怒的嘶鸣，以及它们急速追来的破风声！
但我头也不回，沿着记忆中地图的方向，朝着后山更深处的黑暗，发足狂奔！
夜晚的山路极其难行，脚下磕磕绊绊，树枝不断抽打在身上脸上。但我凭借着一股求生的狠劲和之前记下的路径，速度丝毫不减。
怀中没有傩面的累赘，虽然伤口剧痛，但身体反而感觉轻快了不少。
我能听到身后纸人穿梭树林发出的“窸窣”声紧追不舍，但它们似乎在离开山洞一段距离后，速度有所下降，或者说，失去了傩面气息的强烈指引，它们变得有些迟疑。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我才敢放缓脚步，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喘息。
暂时甩掉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傩面还在山洞，它们的主要目标就不会是我。但我必须尽快赶到“残垣”，拿到所谓的“源解”，然后再回来处理傩面——或者，永远把它留在那里。
休息了片刻，勉强平复了呼吸。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根据地图，“残垣”应该就在这片区域更深处的一个山谷里，那里地势更加隐蔽，据说连村里的老猎人都不愿意靠近。
夜更深了。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能见度极低。我只能凭借着模糊的方位感和脚下地势的变化，艰难地向深处摸索。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大粗壮，树皮上布满青苔，散发着古老的气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像是陈旧金属和腐烂木头混合的奇怪味道。
地势开始向下倾斜。我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干涸溪床向下走。溪床的石头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非自然的纹路，年代久远，难以辨认。
一种莫名的压抑感逐渐笼罩下来。这里的寂静比外面更加深沉，连风声和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显得格外突兀。
我已经进入了地图标注的区域。
又前行了数百米，拨开一丛比人还高的茂密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我骤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而谷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片废墟。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山岩，而是明显的人工建筑残骸。巨大的、切割粗糙但异常沉重的黑色石块散落得到处都是，大部分被厚厚的青苔、藤蔓和岁月的尘埃所覆盖，只能勉强看出一些墙壁、台阶和平台的轮廓。这些建筑的风格极其古老、粗犷，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与雾锁村乃至我所知的任何建筑风格都截然不同。
这就是“残垣”？
它比我想象的更加……古老和诡异。空气中那股陈旧金属和腐木的味道在这里更加浓郁。
而在那片废墟的最中心，似乎有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入口，像是某种地窖或者通道的入口，被几块倾颓的巨大石梁半掩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里，就是地图上朱红标记的点吗？源解……或者大恐怖，就在那下面？
我握紧了匕首，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冒险深入，还是就此止步？
就在我犹豫之际，怀中的那个布口袋——我离开时终究不放心，又将其取出贴身藏好——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悸动！
不再是缓慢的复苏，而是一种急切的、近乎疯狂的震颤！仿佛里面的东西感应到了什么，变得极度兴奋，又极度……恐惧！
它想进去！或者说，它被里面的东西强烈地吸引着、召唤着！
与此同时，我敏锐地感觉到，身后远处的山林里，那熟悉的“窸窣”声，再次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并且正在快速接近！
它们又追来了！这次可能更快！更多！
前有未知深渊，后有追兵索命。
我没有退路了。
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异味的空气，我将匕首咬在口中，双手用力，推开那半掩着入口的、沉重腐朽的石梁。
一个向下延伸的、粗糙开凿的石头阶梯，暴露在眼前。阶梯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一股比傩面更加古老、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从下方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一切的起点吗？
我没有再犹豫，迈步踏上了向下的阶梯。
身影迅速被那深沉的黑暗所吞没。
只有怀中那剧烈悸动的傩面，如同一个疯狂的罗盘，指引着通往深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