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衫再臨·論道與試探
姜流快步來到前堂，只見店內站著一位熟悉的客人——正是幾日前那位身著淡青色長衫、頭戴帷帽的神秘人！
他依舊是那副看似隨意的姿態，正站在擺放香料的貨架前，手指輕輕掠過一盒“靜心檀粉”，卻並未拿起，仿佛只是感受其質地。
阿九則有些緊張地躲在櫃台後面，小聲對姜流說：“姜流哥，就是他……上次那個人……”
姜流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卻強作鎮定，走上前去，如同招呼普通客人一般說道：“這位客官，可是需要些什麼香料？”
青衣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帷帽下的目光似乎落在姜流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他並未回答姜流的問題，而是用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反問道：“小兄弟，近日可安好？那夜動靜不小，沒受傷吧？”
他果然知道夜襲之事！甚至可能當時就在附近觀察！姜流心中一凜，語氣平靜地回答：“勞客官掛心，只是竊賊宵小之輩，已被擊退，並無大礙。”
“哦？竊賊？”青衣人輕笑一聲，語氣帶著幾分玩味，“如今的竊賊，身手都這般好了麼？還懂得結陣潛行之術？看來這青雲鎮，倒是藏龍臥虎。”
姜流沉默不語，心知對方早已看穿，只是不明其來意。
青衣人也並未繼續糾纏此事，話鋒一轉，指向貨架上的香料：“這些香料，頗為有趣。看似尋常草木礦物所制，卻內蘊一絲微弱的‘言’之力，雖駁雜不純，但若能引導得當，倒也有幾分寧神靜氣、輔助感悟之效。看來這百味齋的主人，頗有幾分手段。”
他竟能一眼看出香料的奧妙！姜流暗自心驚，此人的見識和感知，遠超他的想象。
“客官過獎了，小店只是祖傳的手藝，混口飯吃而已。”一個平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只見張掌柜不知何時已回到店中，正提著一包新購的藥材，笑呵呵地走了進來。他看向青衣人，目光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位客官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對小店之物如此了解，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青衣人對張掌柜的出現並不意外，微微頷首：“談不上同道，只是雲遊四方，見得多些罷了。掌柜的這些香料，以味載言，別出心裁，想必傳承不凡。”
張掌柜將藥材放下，笑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比起客官這般能驅策‘鋒銳’概念如臂使指的手段，可是差得遠了。”
兩人話語平靜，卻暗藏機鋒，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底細。
姜流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原來張掌柜早已知道對方試探自己的事情！
青衣人聞言，帷帽下的臉似乎轉向了張掌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味覺宗沉寂百年，沒想到在這邊陲小鎮還能見到傳人。看來傳聞非虛，當年的確有支脈避世於此。”
張掌柜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微微凝重了幾分：“客官好眼力。只是不知客官來自何方？觀閣下手段，非守言庭，非夢繹，非劍宗，倒讓老夫想起一些久遠的傳說了。”
“來自何方並不重要。”青衣人淡淡道，“重要的是，這天下將變，沉寂多年的‘言源’再度活躍，各種隱世傳承、古老血脈紛紛現世。守言庭那套故步自封、壓制探索的陳腐規矩，也該到頭了。”
他話語中似乎對守言庭頗為不屑，且隱隱透露出一種天下大勢將變的意味。
張掌柜捋須道：“哦？看來客官是主張‘變革’的一方了？”
“變革談不上。”青衣人語氣依舊平淡，“只是覺得，這‘言’之道，不應只有一種聲音，一種理解。萬物皆言，自當有萬法來解。這位小兄弟的法門，雖然稚嫩，卻也算別開生面，頗有意思。”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姜流，帶著一種純粹的、對新奇事物的探究欲：“以某種嚴密的邏輯框架為基礎，強行解析、定義、重構‘言’之本意，雖看似笨拙，卻勝在根基穩固，潛力極大。只是，這條路註定艱難險阻，步步驚心。小兄弟，你可做好了準備？”
姜流迎著對方的目光，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臉，卻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壓力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他沉聲道：“大道艱難，吾往矣。”
“好一個‘吾往矣’。”青衣人似是贊許地點了點頭，“既如此，便送你一句話：莫要囿於一隅，亦莫要貪多嚼不爛。萬法殊途同歸，然皆需根基。你的‘理’之根基，便是你最大的依仗，亦是最大的桎梏。如何打破桎梏，融匯萬法，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他竟不再多言，對張掌柜微微頷首，轉身便向店外走去。
“客官且慢。”張掌柜忽然開口，“相見即是有緣，客官既品評了小店香料，不妨帶些回去試試？這盒‘靜心檀粉’，或許對閣下凝練神思略有裨益。”他拿起之前青衣人觸摸過的那盒香料，遞了過去。
青衣人腳步一頓，似乎有些意外，隨即輕笑一聲：“也罷，那就卻之不恭了。”他接過檀粉，隨手放入袖中，並未付錢，徑直離去。
待他走遠，姜流才低聲問道：“掌柜，他……”
張掌柜看著門口，神色復雜，緩緩道：“此人來歷神秘，修為深不可測，至少是‘通幽’境的高手。他對你似乎並無明顯惡意，反而……有幾分考察和投資之意。他最後那句話，點評得頗為中肯，於你而言，是金玉良言。”
“那他為何而來？難道只是為了說這幾句話？”姜流疑惑。
“或許是順路為之，或許是提前落子。”張掌柜沉吟道，“他提到天下將變，言源活躍，恐怕並非虛言。這青雲鎮，乃至整個天下，或許很快就要不平靜了。而他背後的勢力，很可能是在積極尋找和投資各種有潛力的‘新血’，以應對即將到來的變局。”
姜流心中沉甸甸的，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間，似乎卷入了某種更大的漩渦之中。
“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憂慮。”張掌柜恢復了平和的神色，“福禍相依。至少目前來看，他對你釋放的並非惡意。當前首要，還是提升自身實力。唯有自身強大，方能應對一切變數。”
他看向姜流：“經過方才之事，你可有所悟？”
姜流思索片刻，道：“他認可我的‘理’之根基，卻也點出其可能成為桎梏。而掌柜您教我味覺之道，正是為了讓我跳出單一框架，融匯萬法。我似乎……明白一些了。”
“善。”張掌柜滿意地點點頭，“明日開始，你不必只‘嘗’靜物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嘗一嘗這世間最復雜多變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