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泪，蜷缩成一滩暗红的结痂，像极了芍药此刻蜷缩在锦被里的心。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身旁的位置早已凉透，安澜侯走得无声无息，只留下枕边一方叠得整齐的月白帕子，还带着他身上清冽的墨香。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二日。
芍药抱着那方帕子坐起身，看着铜镜里自己略施粉黛的脸，昨日拜堂时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可这偌大的新房，却只剩她一人。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伺候梳洗，低声道：“夫人，姑爷天不亮就去了书房，说是有急务要处理。”
急务。芍药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上细密的纹路。她知道安澜侯是个事业心极重的人，婚前便听闻他在官场上雷厉风行，年纪轻轻便已是朝中重臣。可她总以为，成了亲，总会有些不同。
从清晨等到正午，又从正午等到黄昏。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蒸腾的雾气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小厨房的婆子来问了三次，她都只是摇摇头，说：“再等等，姑爷就快回来了。”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墨色的夜空缀着几颗疏星，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芍药披着件厚氅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叹息。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可心里的焦虑却压过了饥饿，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夫人，要不先吃点吧？”丫鬟端着一碗刚热好的汤羹，心疼地看着她，“姑爷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芍药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饿，再等等。”她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投向院门的方向，心里一遍遍想着，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是……根本就忘了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院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芍药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几乎是小跑着迎了出去。
安澜侯穿着一身墨色的官服，带着一身寒气和淡淡的酒气走进来，眉宇间满是疲惫。看到站在门口的芍药，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意地说：“晚了，让你久等了。”
芍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到了嘴边的抱怨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接过他脱下的大氅，触手一片冰凉。“我去给你热饭。”她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饭菜很快又重新端上了桌，热气腾腾的。安澜侯坐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显然是饿坏了。芍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里的焦虑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这才注意到苏晚卿一直没动筷子，眼眶还有些发红。“怎么了？”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芍药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以后……你能不能早点回家？”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饭菜凉了可以再热，可是……等的人心里会冷。”
安澜侯怔住了，他看着芍药泛红的眼眶和认真的神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却忘了，她也只是个刚嫁过来的女子，需要丈夫的陪伴。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伸手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丝歉意和温柔：“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芍药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心里的那团冷气终于渐渐消散了。窗外的风依旧在吹，但屋子里却因为这一句承诺，而变得温暖起来。她知道，他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或许未来还会有很多磨合，但至少此刻，她觉得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