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灵犀
老巷的墙根积着层薄霜，林盏裹紧了外套，走到卦摊前时，老头正往铜炉里添炭火。橘红的火苗舔着炭块，把他脸上的皱纹烘得明明灭灭。
“大爷。”她在小马扎上坐下，手不自觉地护在小腹上。这阵子宝宝的胎动越来越奇妙，沈晏舟去跑场地那天，房东临时坐地起价，她正切菜呢，肚子里忽然一阵急跳，像有只小拳头在里面敲警钟。等她赶到时，正撞见沈晏舟攥着合同僵在原地——那瞬间的灵犀，准得让她心惊。
老头抬眼，目光在她肚子上停了停，往炉里又添了块炭：“想问这孩子为什么跟他爸爸这么亲？”
林盏点头，指尖轻轻按了按小腹。小家伙像是醒了，轻轻动了一下，像在跟老人打招呼。
“血脉里的东西，说不清。”老头用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子噼啪跳起来，“他是你们俩的骨肉，就像树连着根，藤缠着蔓。他爸爸心里发紧，他在娘胎里就先揪着；他爸爸受了难，他就替你急，这是天生的牵绊。”
林盏的心忽然软得发颤。她低头对着肚子笑：“原来你是爸爸的小雷达呀？”
小腹里的宝宝像是听懂了，轻轻翻了个身，动静温温柔柔的，像在撒娇。
“那我……”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老头从炉边拿起罗盘，铜针在盘上转了半圈，稳稳指向巷尾那栋亮着灯的老楼。“等他走上正道。”他声音混着炭火的噼啪声，“工作室支起来，手里有了能抗事的底气，不用你再夜里替他想破头，白天替他捏着汗——那时候，你就该回去了。”
林盏长长舒了口气，眼里忽然漫上热意。她最怕的就是走得仓促，怕他还像株没扎稳的秧苗，一阵风就吹倒了；怕他受了委屈没人哄，累极了没人递杯热水。可若是等他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那她走得也甘心。
“谢谢您。”她站起身，觉得浑身都轻快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宝宝都雀跃起来，轻轻踢了踢她的手心。
“姑娘。”老头忽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点她读不懂的沉。
林盏回头，看见他望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像蒙了层雾。
“回去吧。”他摆了摆手，火钳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好好陪着他们。”
这孩子……怕是也只能撑到那时候了。
林盏愣了愣，随即笑了。她还当老头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等她回去了，这跨越时空的灵犀，自然也就淡了。她低头拍了拍肚子，笑着说：“知道啦，我们娘俩一起，陪他到站稳脚跟。”
阳光从巷口照进来，把霜气晒得慢慢化了。林盏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回走，小腹里的宝宝轻轻动着，像在跟她一起数着墙上的砖缝。
卦摊前，老头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拨弄着炭火。火苗舔着炭块，映得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炭火能听见：
“血脉是桥，她踩着桥来，也得踩着桥回。可这桥太脆，得有东西护着才稳……这孩子，就是护桥的那点灵气啊。”
等桥稳了，灵气自然也耗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话，他没说出口。
林盏推开家门时，闻到的是满室的肉香。沈晏舟系着她买的小熊围裙，正弯腰往砂锅里加萝卜，听见动静，忙直起身回头，围裙带子还歪在一边：“回来啦？快去坐着，今天买的羊肉特新鲜，我炖了快俩小时了。”
她刚想走过去帮忙，就被他轻轻按住肩膀往客厅推：“别动别动，你乖乖坐着就行。”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眼里的温柔快溢出来，“刚炖好的冰糖雪梨在桌上，你先喝着润润喉，宝宝肯定也渴了。”
林盏拗不过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忙前忙后。他背对着她切姜片，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认真，袖口挽得高高的，露出的小臂上沾了点汤汁，像只笨手笨脚却格外用心的大男孩。
“今天谈合作顺利吗？”她端起雪梨汤喝了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
“超顺利！”沈晏舟转过身，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对方说我的方案比另外两家细多了，还说要介绍新客户给我呢！”他走过来，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下，掌心轻轻覆在她肚子上，“宝宝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妈妈？”
话音刚落，小腹里的宝宝就轻轻踢了他一下，像是在打招呼。
沈晏舟笑得更欢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看来是想爸爸了。等着，爸爸这就把羊肉端上来，给你们娘俩补补。”
他转身回厨房时，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调子。林盏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肚子，轻声说：“你看，爸爸多疼我们。”
宝宝在里面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应和。
砂锅里的羊肉咕嘟作响，甜香混着肉香漫了满室。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沈晏舟忙碌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镀得暖暖的。林盏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了。不管将来有多少未知，至少此刻，他们三个在一起，被烟火气裹着，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