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气场
沈晏舟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指尖在那个磨出细痕的领结处顿了顿。镜子里的青年穿着洗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被林盏用同色线缝补过,不细看几乎瞧不出。这是他最好的一身行头了。
“真要去?”林盏倚在门框上,看着他略显局促的背影,小腹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
“嗯。”沈晏舟转过身,眼里带着点不确定,却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群里说有几个同学进了投行,或许……能聊聊工作室的事。”
以前的同学聚会,他是躲着的。那时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在角落听他们聊最新款的球鞋、父母安排的实习,像个局外人。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揣着林盏画的蓝图,揣着“晏舟工作室”的名字,忽然想看看,那些曾经模糊的人影里,会不会有同行的人。
林盏没再劝,只是走上前,替他把领带系得更规整些。指尖划过他喉结时,小腹里的胎动忽然变得急促,像有只小拳头在里面不安地擂着。
“怎么了?”她低头抚着肚子,声音放轻,“不舒服?”
胎动没停,反而带着点焦灼的意味。她抬头看沈晏舟,忽然问:“聚会在哪个酒店?”
沈晏舟报了地址,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失笑:“怎么?还怕我被欺负?”
“不是。”林盏摇摇头,指尖在他胸口轻轻点了点,“是宝宝好像不太放心你。”
其实那阵胎动太明显了,像在拼命拽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她太懂这种感觉了——以前沈晏舟在项目上受委屈,她隔着电话都能察觉他语气里的隐忍,如今这血脉相连的悸动,比任何信号都清晰。
酒店包间的门被推开时,喧闹声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
林盏站在门口,米白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身形清瘦,可那双眼睛扫过全场时,带着种不动声色的沉静。不是二十岁女孩的怯生或张扬,是见过风雨的笃定。穿越前她陪着沈晏舟见惯了谈判桌的刀光剑影,眼前这群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在她眼里实在像没褪尽稚气的雏鸟。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沈晏舟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杯果汁,指节泛白。而他对面,赵宇轩正扬着下巴,声音尖锐得像划玻璃:“沈晏舟,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开工作室吧?别逗了,没背景没资源,你以为光靠那点死读书的本事就能混起来?”
周围有人附和地笑,赵宇轩更得意了,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也是,孤儿院出来的,能混进咱们班就该烧高香了,还妄想跟我们平起平坐?”
沈晏舟的肩膀猛地绷紧,像被踩了尾巴的兽,却死死咬着唇没说话。林盏太懂他这副样子了,越是难堪,越要挺直脊背,把所有委屈都憋在心里。
小腹里的宝宝忽然重重踢了她一下,像在替她喊“不许欺负我爸爸”。
林盏深吸一口气,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穿过人群。那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心上,喧闹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赵宇轩是吧?”她在沈晏舟身边站定,没看他,只是侧头对沈晏舟笑了笑,伸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又亲昵,“我先生说话直,不懂跟人绕弯子,倒是让你见笑了。”
“先生?”赵宇轩愣了愣,随即嗤笑,“沈晏舟,你可以啊,这才多久,就找到靠山了?不过这位……姐姐,我劝你看清楚点,有些人看着老实,骨子里……”
“骨子里什么?”林盏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那不是小姑娘的娇嗔或愤怒,是成年人的审视,带着种“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的威压,“骨子里比你干净?比你有骨气?还是比你靠自己闯出条路的本事?”
赵宇轩被她看得一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就是觉得,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把‘父母’挂在嘴边当武器,挺丢人的。”
她扫过全场,目光落在那些想笑又不敢笑的同学脸上:“你们都是金融系的,该懂一个道理——资产看的是增值潜力,不是初始资本。我先生现在或许没你们家底厚,但他手里的策划案,上周刚被业内的前辈估价七位数。哦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沈晏舟说,“就是那个说你分析模型比他带的研究生还精准的李总,你还记得吗?”
沈晏舟愣愣点头,他确实见过那位前辈,却没说过估价的事。
林盏这才又看向赵宇轩,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所以你说,等我先生的工作室上市那天,你是该托关系走后门求合作呢,还是继续在这儿嘲笑他‘没背景’?”
这话太狂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沉静,仿佛不是在说未发生的事,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见过这种气场?那是被岁月和阅历打磨过的从容,是知道“未来会怎样”的底气,瞬间就压垮了满室的青涩和浮躁。
包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林盏没再理会脸色发白的赵宇轩,只是挽住沈晏舟的胳膊,柔声说:“宝宝说,跟不懂事的人耗着没意思,咱们回家吧。排骨汤该炖好了。”
沈晏舟这才回过神,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惊人,刚才被羞辱的难堪、愤怒,在她那句“回家吧”里,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年长”四岁的女人,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全世界最坚硬的铠甲。
两人往外走时,没人敢拦。经过赵宇轩身边,林盏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先生的工作室叫‘晏舟’。以后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记得别念错名字。”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满室的尴尬。走廊里的桂花香漫过来,沈晏舟低头看她,眼里的光亮得惊人:“你刚才……”
“宝宝说的。”林盏笑着拍了拍肚子,小腹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说“妈妈说得对”。
沈晏舟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厉害:“林盏,谢谢你。”
“谢什么。”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下来,“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晚风穿过走廊,带着桂花的甜。沈晏舟知道,从今天起,不管再遇到多少赵宇轩,他都不会怕了。因为他身边站着的人,带着未来的光,能替他挡住所有风雨,也能陪他走向所有晴朗。